此去金陵還有三天路程,時間頗爲緊迫,所以大家一路上都是馬不停蹄。
當然,就算馬不停蹄,對於坐在豪華馬車裡,墊着厚厚的軟靠,累了還能躺下來睡一覺的人來說,並不覺得辛苦,真正辛苦的是,騎着馬兒一路顛婆的人,鼻子凍的通紅不說,屁股也快顛成八瓣了。
赫連景每次看到某人齜牙咧嘴,摸着屁股,邁着內八字艱難爬上樓,正準備大快朵頤以安慰自己備受摧殘地身心,卻被某人無情的驅趕到擺在角落的小方桌,孤零零地一個人吃着青菜豆腐,那哀怨的小眼神,讓赫連景直打冷顫。
心想,這樣比起來,還是捨棄一年的收益比較划算,痛就痛一時,好過零星受罪。
老趙啊老趙,此番是小弟對不住你了,節哀順變吧……
赫連景在心裡道過謙以後就坦然了,一道吃飯的時間就大魚大肉的點,還不住地給阿阮夾菜。
“這個蝦球口感柔韌,鮮美無比,多吃幾個……”
“這個鐵板香菇,好吃極了,都快趕上天上居的水準了,沒想到大半年沒回來,金陵一帶的廚藝水平提高了這麼多啊……”
“還有這個文思豆腐,嗯,蠻地道的。”
蘇逸施施然道:“這天真冷,還是南邊好啊,四季如春,小景,來,喝兩杯暖暖身,這裡的花雕味就是正啊。”
小二殷勤地給幾位客人倒酒,還問一句:“那邊的客人要不要?”
趙啓軒兩眼放光連忙點頭:“要要……”
結果蘇逸和赫連景異口同聲地說:“別管他。”
趙啓軒那個幽怨啊,那個憤懣啊,聞着酒香肉香,看着面前的青菜豆腐那是止不住的淚往肚子裡流啊……
丫的,蘇蘇要整治他出口氣他也就認了,最可惡的就是小景,現在才發現小景原來真不是個東西啊,把老子害的這麼慘,居然還落井下石。等老子回金陵,等老子哄開心了蘇蘇,看老子怎麼整治你個滿肚子壞水沒義氣的貨。
趙啓軒暗暗磨牙發下誓言。
已經是正月十七了,葉佳瑤早上醒來,就覺得肚子下墜的感覺越發明顯了。
尤氏過來看了看,立馬吩咐穩婆和大夫隨時候命,大家嚴正以待迎接小世子的誕生。
葉佳瑤哀聲嘆氣,看來明天的婚禮她是去不成了,就算沒生,尤氏和淳于也不會讓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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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淳于是年假連着產假一起休,皇上體恤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
對於大功臣,這點福利還是要給的,更何況,大家都知道這位新晉護國大將軍有多疼老婆。
所以這段時間,夏淳于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伴葉佳瑤,連赫連煊找他商議婚事都得自己親自上門來,而且長話短說,兩杯茶還沒喝完,某人就下逐客令了。
今日卻是出府去了一個多時辰,回來的時候,面帶笑容跟葉佳瑤說:“成了。”
葉佳瑤抱着湯婆子歪在牀上,聞言一喜:“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夏淳于說的是關於小雅的父親的案子。
尤氏早就同意淳風納小雅爲妾,可淳風遲遲沒有動靜,小雅也不提,任誰都看得出來,兩人是有情的,但兩人就這麼耗着,保持着主僕的關係。
葉佳瑤對於納妾一說是深惡痛絕的,畢竟她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社會裡長大的,打心眼裡不接受“妾”這個字眼。可她也明白,小雅的身份是配不上淳風的,當不起這個三少奶奶,這是沒辦法的事,古代婚配講究門當戶對,即便有偏差,那也不能差到十萬八千里去,就像她,身爲揚州同知的千金,當初嫁給淳于,也是有諸多的阻力,門當戶對的觀念根深蒂固啊!
所以,有段時間,她挺困惑的,難道這兩人就準備這麼一直耗下去?
後來才知道,淳風一直在努力查小雅家的案子,若是能替小雅的父親翻案,那麼小雅就不再是罪臣之女,要是能官復原職,那就更好了,小雅就能脫了奴籍。
這讓葉佳瑤對淳風颳目相看,淳風真正是成熟了,有擔當,有謀略,行事做派越來越像淳于。
“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情形。”葉佳瑤好奇的問。
夏淳于挨着她坐下,有些擔心地摸摸她這個超級大的肚子,方纔說:“這件事也是巧,當初小雅她父親是被舒貴妃的哥哥舒國舅給誣陷的,刑部和御史臺不是一直在查裕王餘孽的罪狀嗎?我就託了了人順便把小雅他父親的案子給遞上去了,淳風暗中收集證據,通過另外的渠道交給刑部,現在查明,的確是被誣陷的,今日刑部正式上摺子替小雅她父親翻案,只等皇上批示,估計到時候能官復原職。”
“幸虧是被舒國舅給害的,要不然,先皇已經定下的案子是斷不能更改了。”夏淳于慶幸道。
葉佳瑤微然點頭,說的也是,兒子一登基就推翻老子定下的鐵案,哪怕是真有冤情,爲了維護老子的面子,兒子也只能是將錯就錯了,所以,時機很重要。
小雅的父親原是從四品的左諫議大夫,官職也不算小,就因爲一點小事得罪了舒國舅,禍及滿門,這下好了,小雅能恢復身份,她和淳風的好事就能成了。
“這件事,也就咱們幾個知道,連父親母親都不知情,你小心點別說漏了嘴。”夏淳于叮囑道。
葉佳瑤白了他一眼:“我是這麼多嘴的人嗎?”
當然,她明白淳于的用意,這件事暗中進行,能得到這樣的效果皆大歡喜,若是說破了,感覺就不一樣了。
別人會以爲靖安侯府徇私舞弊,便是真冤枉,別人也會覺得其中多少會有貓膩,而且會認爲是小雅攛掇淳風爲她伸冤。
夏淳于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這不是以防萬一麼,淳風難得有自己喜歡的女人,情投意合的,咱們總要成全他纔是。用他的話說,那些所謂的名門淑女他是信不過的,誇的千般好,萬般賢惠,誰知道骨子裡是什麼樣的人?萬一不合意,萬一跟父母妯娌不合拍,萬一還會使小心眼……他是真怕了,所以,倒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的,秉性好的,一家人相安無事,和睦相處纔是正理。”
葉佳瑤對此極爲認同,回想這幾年來,淳風夾在琉璃和家人之間,左右爲難,那種痛苦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提到琉璃,葉佳瑤不由多問了一句:“前些天朱氏來看我,說是在慈雲庵見到琉璃了,這事你知道嗎?”
夏淳于默了半響:“聽說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琉璃年前就去了慈雲庵,是自己提出的請求,慈雲庵是皇家的庵堂,琉璃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皇后對她不聞不問,別的嬪妃對她冷眼相看,連宮裡的奴才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倒不如去慈雲庵,一樣是青燈古佛,但起碼不用再受人白眼。
他聽說這事的時候,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感慨的,曾經那樣風光無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琉璃郡主,卻落到這樣淒涼的境地,太后寵了她十三年,最終卻是害了她一輩子。
所以說,人吶,得勢的時候也不能得意忘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你得意時多栽花,那麼你落難時,起碼少幾個落井下石的,說不定還會有人拉你一把,你要是盡栽刺,那就真怨不了誰了。
“她落髮了?”葉佳瑤心中莫名的有些傷感,倒不是說同情琉璃,她始終認爲琉璃走到這一步是自作孽,只是純粹的有種物是人非的悲涼。
夏淳于搖搖頭:“這就不清楚了,沒去打聽。”
沒這個必要去打聽,琉璃對這個家造成的傷害,大家都是記憶猶新,不想提這個人,更不願去關注這個人。
葉佳瑤怔怔出神,猛地肚子一陣痙攣般的疼痛,痛得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夏淳于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切道:“怎麼了?”
葉佳瑤緊張又無措地看着淳于:“淳于,我%我肚子疼了,可能要生了。”
夏淳于的臉立馬就白了,比她更緊張,慌了手腳:“那……那怎麼辦?”
葉佳瑤無語,你丫的不是私底下都問過大夫和穩婆了嗎?發生什麼樣的異常該怎麼應對,還問了不止一兩遍,還信心滿滿地安慰她,這會兒你倒問起我來。
“你還真是一頭蠢驢,快去找大夫啊……”葉佳瑤火了。
“哦哦,我去,我馬上就去……”夏淳于慌忙起身,卻是忘了腳下還有牀踏,一腳踩在了邊緣上,滑了一跤,摔了個狗啃泥,也顧不得狼狽,顧不得痛,爬起來就跑出去,扯開嗓子大吼:“快叫大夫,二少奶奶要生啦……”
這聲勢好比在喊……走水啦,快救火……
葉佳瑤先前看他摔跤已經是目瞪口呆,再聽到這中氣十足的意聲吼,簡直就想暈過去算了。
一直很靠譜的某人,關鍵時刻居然這麼不靠譜,真是一頭蠢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