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望舒墨眉輕蹙,眸底閃着晦暗難名的光,良久,終於點了點頭,越過喬莫深,大步離開。
童小允稍稍鬆了一口氣,幾步來到喬莫深的面前,雖然擔憂,聲音卻有些冷淡,“走吧。”
喬莫深眼前忽的出現了一秒鐘的黑暗,他高大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好險暈倒。
可是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轉身大步跟着童小允離開了婚紗店。
童小允攔了一輛計程車,讓司機將她和喬莫深送到了海邊。
四下無人,只有海浪的聲音不時傳來。
冷風中夾雜着海水的鹹味,童小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氣,心底又涼又苦。
鹹鹹的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童小允緩緩擡起小手,將頭髮撥到耳後,隨即又低下頭,從手拎包中拿出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她這才轉過身,靜默的視線落到了喬莫深憔悴蕭條的俊顏上,將小盒子遞給了他,“這個還你。”
喬莫深知道那個小盒子裝的是什麼,是他們的結婚戒指。
這一刻,他的心在流血。
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喬莫深只覺得眼眶一熱,淚水再次溼了眼睛。
喉嚨發緊,泛着炙熱的痛楚。
他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童小允又接着說道,“喬莫深,我不愛你了,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了,這樣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
冷風吹拂,喬莫深的額上,汗水依舊不斷。
胃痛,卻不及他心痛的千萬分之一。
他的心都被她撕裂了。
童小允緊緊攥着雙手,指尖深陷進肉裡,這樣,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她迎着喬莫深黯淡無光滿是痛苦的視線,眸光靜靜,淡淡地說道,“既然你沒什麼想要說的了,那我先走了。”
將小盒子塞進他的手中,緩緩垂下眼簾,她收回了落在喬莫深身上的視線,轉身,離開。
淚水沸騰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尖。
在淚水涌出眼眶的前一刻,手腕卻是一緊。
童小允立刻逼回淚水,緩緩轉身,再次迎上喬莫深已經變得堅定的視線,“還有事嗎?”
“有,就是,我不會再放手了。”喬莫深聲音低沉,一字一句,帶着不可撼動的力量和霸氣。
童小允忽的冷笑了出來,強迫自己表現出不屑,“不會放手?喬莫深,你以爲你是誰?你有錢,實力滔天,可以讓任何人爲你做事,可是一個人的心呢?你能強迫我的心裡還有你?”
她冷聲質問,上前一步,星眸如劍,眸光緊逼,“我的心裡已經沒有你了,從你選擇報仇的那一刻開始,從你將離婚協議書給我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就涼了,喬莫深,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我,不愛你了,你別讓我討厭你,放手!”
喬莫深的大掌被她一把甩開,他看着她決絕地轉身離開,卻並未上前。
虛弱的身體在海風劇烈地吹拂下,依舊穩如泰山。
他幽暗的目光緊緊鎖着她纖瘦的背影,絕美的薄脣微啓,低沉的聲音似是聖旨一般,帶着至高無上的威望與力量,“我說過不會再放手了,童小允,欠你的,我會用我的下半輩子贖罪,但是你,休想再離開我。”
童小允腳步微微一滯,又立刻大步向前走。
她要趕緊離開這裡,因爲,淚水已經將她蒼白的臉頰淹沒。
她絕對不能讓喬莫深看到她對他深深的不捨。
上了車,她立刻報上了家裡的地址,手機鈴聲也在這一刻響起。
是段望舒打來的電話,童小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止住淚水,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鍵。
段望舒知道她接電話,就代表她已經與喬莫深談完了。
結果應該已經定下來了。
“我已經聯繫好了教堂,我們馬上結婚。”
童小允心一空,一陣劇烈的痛楚猛地席捲了她的四肢百骸,被淚水浸溼的脣瓣顫抖不已,喉嚨發緊,好半響才發出聲音,“好。”
只說了一個字,她便立刻掛斷了電話,不想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一路回到家,童小允只想回到房間,大哭一場,然後,徹底將喬莫深放下,然後與段望舒結婚。
可是,叢憶來了。
見到童小允通紅的雙眼,叢憶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怎麼又哭了?”
童小允搖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叢憶也立刻跟上,焦急地問道,“到底怎麼了?”
童小允放下手拎包,在沙發上落了座,淚流不止,抽噎的聲音斷斷續續,“叢憶……我要跟……段望舒結婚了。”
叢憶一驚,大步上前,在童小允身邊坐下,“你來真的?真的要嫁給他啊?那喬莫深呢?”
童小允心中悲苦不已,一下子撲到了叢憶的懷裡,失聲痛哭,“叢憶,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愛大叔,可是我沒辦法……叢憶,你幫幫我,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叢憶紅了眼睛,擡手輕輕拍着童小允的背,“你既然這麼愛他,爲什麼要答應嫁給段望舒,小允,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童小允在叢憶的懷裡搖了搖頭,“我不可以說,叢憶,我真的不可以,我……”
她差一點,就把懷孕的事情告訴叢憶了。
可她現在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如果她能勇敢地告訴喬莫深,她懷孕了,或許,喬莫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法對她放手。
那樣的話,她也會一點點斷了對他的念想。
可是現在,即便她嫁給了段望舒,心底依舊無法和喬莫深徹底做了斷。
童小允啊童小允……
她真的好自私,好懦弱!
叢憶呼吸沉了沉,握住童小允的雙肩,將她輕輕推開,“你告訴我,你到底爲什麼不能回到喬莫深身邊?是不是段望舒威脅你?小允,你根本不用害怕他,你知道喬莫深的實力不在他之下的。”
童小允痛苦地閉上雙眼,顫抖的睫毛被淚水浸溼,猶如風吹雨打零落的蝴蝶,毫無聲息。
“叢憶,我有自己的苦衷,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可是……我沒有勇氣告訴你,你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也不要告訴大叔,求求你了。”
叢憶無奈至極。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爲什麼她不能說?
難道真的要嫁給段望舒那個混蛋嗎?
叢憶已經知道,童小允消失的那段日子,其實是被段望舒擄走的。
這個男人,真是一個十足的混蛋!
……
“小允,你真的決定,跟段望舒結婚?如果爸爸不同意呢?”
晚上,童小允將與段望舒的婚訊告訴童威之後,童威心裡很難受。
自從得知自己的女兒其實是被段望舒擄走的,他對段望舒的態度就徹底改變了。
童小允的淚早已乾涸,周身散發着安靜到可怕的氣息,聲音淡淡地說道
,“是,我已經決定了,爸爸,段望舒會對我很好的……除了大叔,其他男人對我來說,嫁誰都是一樣的。”
童威緊緊握住了童小允的小手,擔憂焦急地說道,“小允,你不要這麼說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爸爸有多擔心?”
童小允緩緩擡起眼簾,蒲扇一般的睫毛輕輕顫抖着,黯淡無光的視線落到了爸爸越來越蒼老的面容上,歉疚地說道,“爸爸,是我對不起你,總讓你擔心我,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你放心吧,是我自願嫁給段望舒的,他對我也很好,你不要擔心我了爸爸。”
童威幽幽嘆息一聲,“小允,你這樣做,真的開心嗎?”
童小允鑽進了爸爸的懷裡,點點頭,“爸爸,我有孩子,有你,就很開心了,真的,就算是我嫁給段望舒,我也在家賴着你,你要幫我照顧你的外孫,只是,以後你不僅要爲我操心,還要爲外孫操心了。”
童威這才笑了出來,“好啊,等我的外孫出世了,你就可以靠邊站了。”
童小允也輕笑了一聲,又往爸爸的懷裡鑽了鑽,“爸爸,我覺得現在真好,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你寵我愛我,不管我怎樣任性,你都不生氣,爸爸,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童威拍了拍童小允的小腦袋,“爸爸也沒什麼心願了,只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開心快樂,爸爸就心滿意足了。”
童小允輕輕應了一聲,“我會的,有你和孩子在我身邊,我真的很幸福。”
……
婚禮到來了。
莊嚴奢華的教堂,潔白的婚紗,精美的捧花……
所有落座的來賓全部起立。
童小允挽着童威的手臂,出現在了教堂門口,一步一步,向站在十字架下面的段望舒走去。
她要結婚了。
曾經,童小允不止一次幻想過,身穿潔白的婚紗,手捧精美的捧花,與喬莫深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
如今,一切都要她幻想之中的一樣,只是,這場婚禮,卻是用來跟喬莫深告別的。
緩緩低下頭,晶瑩的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滾落下來,眼裡的悲傷被頭紗朦朧了,心底的痛楚與悲苦,卻是那樣的真切深重。
童威將童小允送到了段望舒的身邊,又看了童小允一會,心底幽幽一嘆,才轉身下去,落座。
他感覺得到,童小允的悲傷。
這丫頭,心裡想着喬莫深,卻要嫁給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心裡一動很痛苦吧。
神父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親愛的各位來賓,我們在上帝和親友面前,見證段望舒和童小允攜手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這是上帝從創世紀起留下的寶貴財富,因此,不可隨意進入,而要恭敬,嚴明。”
“在這個神聖的時刻,這兩位可以結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麼理由使得這次婚姻不能成立,請說出來,或永遠保持緘默。”
神父的話音落下,童小允心底卻隨之涌起了深深的後悔。
她不由向後退開一步,與段望舒拉開了一段距離。
她……想要離開這裡,去找他。
她真的沒辦法放下他。
段望舒墨眉輕輕蹙了蹙,表面上平靜至極,心底卻被童小允這個微小的舉動牽扯出了一絲害怕。
她想要離開這裡嗎?
童威的一顆心也跟着提了起來,擡起腕錶看了眼時間,又不由向後看了一眼,神色爲之一亮。
他,真的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