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到從車上下來的連慕堯。
他開一部A8,鎖車的時候看見了站在臺階上的七月,怔了怔,卻沒多大意外。
想必昨晚連笙都跟他說了。
連慕堯鎖好車,朝她走過來:“這麼早,昨晚住在酒店的?”
“嗯。”面對他,七月做不到自欺欺人的只把他當自己的叔叔那麼簡單。
簡略的回了一句,便擡步朝階梯上走去。
連慕堯跟在她身後,又問:“哪家酒店?跟誰?”
七月有些錯愕的回頭看他。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之間隔着一層尷尬,誰都不願先捅破。
上了樓,連慕堯先到病房前,隔着房門玻璃看了眼,說:“護士來查過房,老爺子還睡着。別吵他了。”
七月點點頭:“那我先走……”
話落一半,連慕堯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白皙滑嫩的肌膚,握在手心,手感很好。
感覺到腕上男人乾燥的掌心,七月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掙脫出來。
連慕堯並沒勉強她,從褲袋裡掏出包煙,一邊點燃,一邊說:“到那邊,我們說會話。”
七月想着,自己這次回來還要把房子首付還給他,便沉默着跟在他身後。
連慕堯一直把她帶到樓梯間,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七月就這樣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也開始抽菸了。
以前唱戲的時候,爺爺命令男孩子不許抽菸,因爲會壞了嗓子。七月見過太多煙不離手的老闆,霍靳琛便是一個。如今,連慕堯也變成這樣了。
成爲商人的他,身上少了幾分當年的驚豔和冷傲,多了幾分成熟的世故,眼底的憂鬱和暗影濃得化不開。
七月看着他,心底無端的生出許多感慨,似乎也是第一次,這樣淡漠的看待他。
以前每次只要想起連慕堯這個名字,都夠她心痛好半天的,也許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是我們都回不去的從前”。
樓梯間裡,他已經沉默着抽完了一支菸,摸摸煙盒,又要去點第二根。
七月從包裡掏出張卡:“這是我全部的片酬,不知道夠不夠付房子的首付,不夠的話我以後繼續賺……”
連慕堯看着她攥着卡片的蔥白手指,湛黑目光不知掃向何處,意興闌珊的說:“先收着吧,我不缺錢。”
“我知道你不缺,但這是我的原則。”七月堅持道。
連慕堯忽然挑眉看了她一眼:“跟我這麼見外?”
類似的話,也聽霍靳琛問過她。
七月不知道怎麼,就會下意識想到他。
“我聽爺爺說,你打算改回原姓……”七月不知覺的,就說出了口。
“所以,覺得我們不是一家人了,迫不及待的把錢還我?”連慕堯接着把話說下去。
“……”七月沒有出聲。
她想她知道他爲什麼要改姓,但這個理由,現在說出來未免太尷尬。
她閃躲的眼神令他眉心蹙了蹙,不經意的開口,就順着心裡的話問了出來:“那你是希望我繼續做你叔叔,還是成爲陌生人?”
如果繼續做她叔叔,他們倆就永遠沒可能。
如果是陌生人,他還有追求她的機會。
七月低頭咬着脣,氣氛空前的凝滯。
如果是以前,這句話恐怕是她求之不得。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在港城,等的何嘗不是他這句話。
可現在……
她想起來昨天晚上,那個男人溫柔克制的眉眼,攬着她在懷裡一直等她睡着。霍靳琛給她的感覺不濃烈,不驚心動魄,但卻溫綿入骨,早已刻進了心髓裡。
七月絞着手指,避重就輕的回答:“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這不也是你期望的?”
連慕堯抄在褲袋裡攥着煙盒的手微微收緊,聽到這句話,他似乎笑了一下;“好,我明白了。”
“那我先出去了。”七月說完,轉身推開出口的門,像多跟他待一秒都不願似的。
安全通道的門被人推開,又彈了回來,因爲慣性,小幅度的晃着。
連慕堯閉了閉眼,許久,掏出插在褲袋裡的手,手心的煙盒被他揉成了一團,狠狠的摜到牆上——
*
七月從樓梯間出來,回到走廊上,就看見玩在一起的連笙和霍翔。
兩個人頭湊在一起盯着手機屏幕,不知在玩什麼,七月看到霍翔,首先想起的是另一個人。
她走過去,連笙擡頭看見她,喊了聲:“姐。”
霍翔發出一道感嘆:“真見鬼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明明看見早上老霍過去敲門,這女的還沒醒的。
七月沒回他,只問:“你爸呢?”
霍翔朝病房門指了指。
七月震驚。
正要過去,病房門自己從裡面打開了。
霍靳琛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手擰着門把出來,和他一塊出來的還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同樣生得儀表不凡,但也許是私心作用,七月覺得霍靳琛那一身白襯衫在走廊燈光底下,更加顯眼也更挺拔帥氣。
他回身合上病房門,醫生在他耳邊說着什麼,他轉過頭,一眼即看到了走廊上的七月。
“這麼早就來了?”
話很短,但足以讓人腦補出許多。
在樓梯間抽完煙的連慕堯出來,正好聽到這一句。
霍靳琛邁着步伐向七月走去,問她:“要進去看看你爺爺嗎?”
連慕堯瞬間有種本該屬於自己的臺詞,被別人搶走了的錯覺。
七月搖搖頭,只是問他:“你怎麼也來了?”
“有個朋友,正好是心外科的專家,我打電話叫他一塊過來的。”他略去了買鮮花果籃這一些,只說成送醫生過來。
那個穿白大褂的馬上挽起笑容,向七月伸手:“你好,姜岑,醫大附院心外科的。”
七月知道青城醫大附院的心外科很牛,尤其還是霍靳琛介紹的人,當場不疑有他。
倒是連慕堯,有幾分意外:“醫大最年輕的心外科教授姜岑,不是去年就留美了嗎?”
聽別人說起自己,姜岑眯着笑眼:“過獎過獎,這禮拜纔回來的,這不老霍一直催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