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眼睜睜看着,那幾年,慕堯是一天都沒有快樂過……他一直想着你,可又不敢去把你找回來,就怕你還怪他……”
七月的手被二嬸攥在手心,她的手冰涼,七月的也同樣冰涼。
“後來他說要娶溫家那個千金大小姐,我還以爲他是真的放下你了……誰知道沒兩天,兩個人又鬧起來,慕堯死活不肯再同意婚約,你爺爺怕得罪溫家,可這次溫家竟然沒計較。慕堯走的時候,連個字兒都沒留,我們也都隱隱猜到他大約是來港城找你了,你爺爺不吭聲,其實也是默許了,誰知道……他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七月雙目放空的坐着,雜亂無章的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往昔一幕幕剪斷的畫面。
那個守護她青蔥年月的男人,突然間就變得血肉模糊……
七月猛的坐直,手不可控制的抽了抽,卻依舊被二嬸緊緊抓住。
“當初是我和你爺爺棒打鴛鴦,慕堯其實沒有錯,他也有很多苦,只是從不說。你就原諒他吧,好不好?”
原諒……
人都已經走了,還來得及嗎?
……
七月又夢見了連慕堯。
還是她十六歲讀高中的時候,那個年紀的女孩子,情竇初開,對愛情只有一個朦朧模糊的輪廓,卻又格外的憧憬嚮往。
那一年學校發了夏季校服,給她的那件因爲尺碼記錯了,稍小了一點。
正在發育的女孩子,姣好的身材怎麼都遮掩不住,儘管她平常都儘量穿寬鬆的運動服,但胸口那柔軟的弧度還是一天一天明顯起來。
夏季校服本來就輕薄,胸口鈕釦一系,原本保守死板的校服硬是叫她穿出一種呼之欲出引人遐思的效果來。
她在家裡穿衣鏡前偷偷試校服,試完後總覺得彆扭,可拿回去調換又很麻煩。
於是矛盾的跑去找連慕堯給自己出主意。
初夏的天氣有點熱,他坐在窗下看書,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當七月推開門喊他的時候,他一回頭,白皙的麪皮上竟染了一層暈紅。
當時七月還以爲他是熱的,好心的拿手給他扇風,問:“大師兄,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連慕堯的眼神不自在的亂飄,乾咳了兩聲問:“你身上這什麼衣服?”
“校服啊,可是班長好像給我拿小了一號,我穿着總覺得彆扭。”
連慕堯聽完,就把自己扔在牀上的襯衫直接裹在了她身上,義憤填膺:“你們學校是有多摳,校服舍不得用料子?”
七月一頭莫名:“都什麼跟什麼啊?哎呦你快鬆手,捂得我熱死了。”
鬧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滿頭大汗,靠着牆角並肩坐下,連慕堯拿着本書給她扇風。
七月舒服的把頭搭在他肩上,卻感覺到他的身體驀的一僵。
她擡頭看他一眼:“大師兄,你哪裡不舒服嗎?身上好燙。”
“沒事,我就有點熱。”他連看都不敢看她,書本卻還始終對着她扇着。
又過了好長時間,他忽然問:“七月,下個月你就過16歲生日了吧?”
“是啊,你準備送我什麼禮物?”
他抿脣笑笑,故作神秘。嘴上卻喃喃的嘆息:“16歲……還早呢。”
七月下意識的問:“什麼16歲還早?”
他摸了摸她的額發,只是搖頭笑笑。
16歲的她,懵懂青澀的甚至讀不懂他笑容無奈裡的含義,而那時的他,卻已經是23歲的成年男人了。
……
七月熟睡中的身體猛的抽了一下,隨後就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沒漆黑,她下意識的撐着身體打開了牀頭燈。
燈光一亮,看見坐在她牀頭的男人,七月嚇得差點叫出聲,猛的往後跌回枕頭裡。
霍靳琛見她醒來,擡手解開了兩粒領口的扣子,問她:“又做夢了?”
七月渾渾噩噩的點了下頭,隨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開燈?”
說完,就低頭看了眼手機,竟然已經夜裡十點了。
不禁揉了揉眉角:“今天也不知怎麼了,一直犯困,就想睡覺……”邊說邊掀開被子下牀,忽然想起,“對了,二嬸走了嗎?”
霍靳琛伸手扶住她,道:“我讓傅叔送她回酒店了。我把她暫時安置在附近酒店,沒問題吧?”
七月回頭衝他微弱的笑笑:“你看着辦就好。”
“還沒吃晚飯吧?”
“還好,不是很餓。”說着,從茶几上拿起下午泡了沒喝的茶,就要往嘴邊送。
被霍靳琛一把按住了手腕,從她手裡奪下杯子:“都涼了,對身體不好。我去給你熱牛奶。”
說完,人已起身走向廚房。
七月聳了聳肩,順勢彎腰收拾了下茶几。看到被他用可樂罐做的簡易菸灰缸裡堆滿了菸頭,忍不住皺眉:“你這是抽了多少煙啊?上回在車裡不是還答應我少抽嗎?”
聞言,廚房裡的男人背影僵了僵,出來把熱牛奶遞到她手裡時,順勢環住了她的腰。
“如果你打算現在要個孩子的話,我就從現在開始戒菸。”
七月牛奶喝到一半,被他的話怔住了。
孩子這件事……雖然她從很早起就抱着順其自然的態度了,但肚子一直沒動靜,她也挺納悶的,上回提過一次身體檢查的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一想到昨晚兩人那次糟糕的體驗,估計短期內想要個孩子是很難了。
霍靳琛瞥了一眼她有些恍惚的模樣,並沒有說什麼。
中午剩下的飯菜都被他扔到了垃圾桶,倒是晚上他用保溫桶拎了一壺雞湯回來。七月嫌光喝雞湯會膩,就從櫃子裡拿了包掛麪,下了兩碗雞湯麪出來,一碗撒了蔥花和菜心的是她自己的,另一碗加了個荷包蛋的是給霍靳琛的。
他倒是挺有胃口,坐在她對面幾乎把一碗全吃光了。
七月挑着麪條,忽然問:“對了,出殯的日子是哪天,定了嗎?”
霍靳琛的眉心幾不可察的一擰,細看仍是冷淡從容的模樣,隨口道:“不清楚。”
七月見狀,也就不再多問,吃完麪,拿着兩隻碗就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