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之前檢查完,一直都說順產沒問題的啊。”桂姨有點老傳統,始終認爲順產的孩子聰明,能順產就不要動刀子。
“她現在宮縮得厲害,但宮口又遲遲開不了,在這麼下去,大的小的都可能會有危險!”
“可是就算現在送去醫院,來回路上萬一出個什麼差錯怎麼辦?”
一屋子人,都急得團團轉。
這時,意識已經模糊的七月,卻是咬着脣:“醫生,就順產吧……我忍得住。”
霍靳琛一張臉已經鐵青,如果他早知道生孩子是這麼兇險的事,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去冒這個險。
古往今來,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外徘徊,就算如今技術先進,設備齊全,但每年死在生產關頭的產婦,也是數不勝數。
女醫生倒是司空見慣了,可這幅血腥的場面仍叫霍靳琛幾乎失了魂。
他咬着脣,在極快的時間內作出決斷:“去把姜醫生請來,手術檯設備一律備齊,萬不得已,就在這裡剖腹產。”
女醫生大吃一驚。
霍靳琛繼而走向她:“李醫生,你盡力,需要什麼,都會給你提供。”
話既已說到這個地步,女醫生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爲了七月生產這天,各種情況霍靳琛都考慮到了,霍氏莊園裡準備周全,連血包都有備好的。
女醫生先囑咐助手給七月輸血,她因爲失血過多,臉色已經慘白。然後消了毒,檢查她的宮口和胎位情況。
宮口如今才只開了兩指,胎位倒還樂觀。
一羣人都手忙腳亂,醫生囑咐着傭人又去擰了熱毛巾來,七月已經意識迷糊,冰涼的手指緩緩擡起來,似乎想要去夠什麼。
霍靳琛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乾燥溫暖,好似有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七月,我在,我在這。你就要做媽媽了,知道嗎?堅強一點,我和女兒都在等着你呢……”
七月在自己的幻覺中,彷彿看到了霍靳琛牽着扎羊角辮的女兒,站在微風和煦的花樹下,遠遠的衝自己笑。
她也牽起嘴角,笑了一下,茫然無着落的一顆心,就這樣漸漸落回了實處。
醫生見她安定下來,找了個枕頭,墊在她頸後,在她耳邊道:“現在你聽我的話,按我說的做,可以嗎?”
七月跟着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催產素終於起了作用,整整五個小時,姜岑也趕來了,守在臥房門外,把手術儀器都準備好了,就等着隨時要給七月動手術開刀。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七月的宮口已經開了七指。
宮縮的疼痛越來越重,越來越難忍,醫生怕她咬傷自己,給她口中放了一個軟木塞。
七月的身上不停的出汗,全身衣服和頭髮盡數溼透,她幾次陷入昏迷之中,又被耳邊霍靳琛的聲音喚醒。
他和她一樣,倍嘗着難以忍受的痛苦煎熬,五個小時裡,這個臥房的人,沒有一個離開過,沒有一個提起喝水吃飯,全都陪着她。
最疼的時候,她甚至要放棄了。
可霍靳琛一直在她耳邊和她溫聲細語的說着話,他說:七月,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會像你,還是會像我?
七月忍不住跟着他話裡的內容去暢想,然後便攥緊他的手,跟着醫生說的,吸氣,呼氣,用力。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什麼都過去了……
劇痛,像是永遠都沒有止境了一樣,她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撕開,一股熱流洶涌而出,隨即而來的,卻是整個身體驟然的輕鬆和虛脫一樣的無力……
七月渾渾噩噩的躺在牀上,她累的連眼皮都睜不開,聽到孩子小貓一樣哭了一聲,立刻就昏睡了過去。
醫生把剪刀遞給霍靳琛:“爸爸親自給孩子剪臍帶有獨特的意義。”
霍靳琛看着那條連接孩子和七月之間的紐帶,手拿着剪刀,顫抖着竟幾次下不去手。
屋裡早已備了乾淨的溫水,女醫生熟練的把嬰兒洗乾淨,稱重,量身高,拿小被子把她裹起來,小傢伙臉都還皺成一團沒張開,眼睛眉毛都分不清。
明明很醜,可霍靳琛看着襁褓裡那個孩子紅乎乎的小臉,不由得一顆心都軟了。
“小東西,你差點把你媽害死。”責備的話,卻充滿愛憐的語氣。
女醫生也笑了,伸出手指逗逗孩子的小臉:“能哭能睡,是個健康的小寶寶。”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當下氣氛立時鬆緩了很多,再不復方纔那樣緊繃和凝重。
醫生讓傭人小心給七月擦拭了身體,並沒有吵醒她,由她沉沉睡着。
桂姨早就吩咐廚房熬了補身子的雞湯,只等七月醒來給她喝,因她失血過多,又特地加了人蔘。
*
大年一過,蘇景和秦世錦就又回到了美國。
傭人給他們開了門,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軌跡,秦世錦因爲要把資金都轉回國內,忙碌得不可開交。
他已經和最初剛來美國時不一樣了,那時候他們兩個人相互依靠,像是走投無路的最後一搏,機遇的打開一扇窗,讓外面的陽光照進來。而今,他是華爾街上一家不大不小的金融公司的老闆,肩負着一整個公司不知道多少人的生計。
蘇景能體諒他,所以總是儘量少的在他出差開會時打電話煩他,偶爾他去應酬忘記打電話回家,她也會體貼的給他留門,飯菜一直在廚房熱着。
儘管家裡請了傭人,她始終堅持秦世錦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必須是自己親手洗的。好像用這種方法,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無時無刻提醒着他什麼。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內,秦世錦幾乎每個禮拜都要來回於美國與香港之間,終於在一天晚上,他一進門,就脫下領子上的圍巾,激動的抓住她的手:“蘇景,我們要回國了。”
蘇景愣了下,猛的點頭:“該辦的你都辦好了?”
“嗯,機票都訂好了,下個禮拜我們就回去。”
“我先給我媽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