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錦穿着件初秋的薄風衣,一步一步上樓來。
蘇景蒙在被子底下的額頭上,冷汗涔出。
他把衣服掛好,然後走進來,掀開蘇景的被子,低下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以前的秦世錦,沒經過任何挫折,高高在上慣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他緊抿着雙脣,淡淡一望就會讓人有種被俯視的感覺,卻又覺得被他俯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後來他受了挫折,那股子傲氣硬生生地要被折斷,但卻混合了一種讓人心疼的憂鬱,大抵就是童話裡的落難王子那樣。但王子終究要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經歷過起起落落,曾經高高在上的他被洗禮得更爲內斂成熟,這種成熟內斂的男性魅力卻變得更爲吸引人,嘴角牽動時像是一片湖泊,湖水柔軟清淺,說話時又可以像是風,讓你覺得整個人都如沐春風,但是大部分時候,他就像一座山,有着不可逾越的厚重與高度,你沒法動搖他,或輕易改變他。
那該怎麼辦?難道一輩子都只能仰望他?
不,所以她要竭盡所能地爬到山頂,站在上面。
蘇景強忍着所有疼痛,弓起身來,給他一個擁抱:“你來了……不是說不過來了嗎?”
“不放心你,就過來了。”
“呵呵,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蘇景連笑起來都有氣無力的。
他若細心點,就會發現她的異常,可是沒有,他子還是掀開被子躺了進來。
“那我換一種說法,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想和你一起過。”
“特殊的日子?”蘇景擡頭看牆上的掛鐘,“都已經過了12點了,還有什麼好特殊的。”
“在我心中它還沒過。”
“在我心中它已經過了。”
秦世錦怔了怔,摟過她的身子,雙手開始不安分起來,當他把手伸進睡衣裡,才驀的停住。
“你怎麼流了這麼多冷汗。”
“我肚子不舒服……”
“來例假?”
蘇景搖頭。
秦世錦馬上起牀,打開了燈掣,這才發現蘇景滿頭大汗,嘴脣都咬得發白了。
“吃藥沒?”
“不想吃。”
“我送你去醫院。”
“秦世錦,你別管我了……回去跟你的葉箏過生日吧……”
“你就算要懲罰我,也別自己的身子不當一回事!”
他說着,把蘇景從牀上打橫抱起,拿起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就朝樓下走。
這會兒開了燈,他才發現樓下餐廳那一地的狼藉,不由的腳步一頓。
“你準備的?”
蘇景不想看他的眼睛,閉上眼,懨懨的說:“準備不準備,也沒區別,反正都毀了。”
“……心意最重要。”
“心意?呵呵,我寧可把這些心意拿去喂狗!”
他的臉色瞬間沉的嚇人。
蘇景本來隱隱疼着的胃部,這一刻卻兇猛而激烈的抽痛起來:“秦世錦,你生氣了嗎?這一點點小事你就生氣了?可你知道我爲你做了多少?如果我用你對我的態度去對你,恐怕你早就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了。”
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算了,先送你去醫院。”
算了?怎麼能輕易算了?
“秦世錦,你記住。我把你捧在手心的時候,你是一杯子,等我放手的時候,你就是玻璃渣子。”
每次秦世錦在聽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的神色都會變得格外深沉,臉部兩側的線條也會自動的緊繃起來,眉頭微微的皺着。雖然這些動作都很微小,是一個經歷過磨礪的男人的隱忍。但蘇景都知道,他的每一個細小動作所代表的意思,他不喜歡聽這些話,是怕聽完後會有所觸動,是怕情緒波動後會衝動的做一些後悔莫及的事,他怕會越來越內疚。
這些蘇景都懂。
因爲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始終是她呵。
*
到了醫院急診室,醫生檢查完,把兩個人都罵了一頓。
“病人這胃病是長時間落下的毛病了,年紀輕輕的,飲食作息就這麼不規律,纔剛出月子,又暴飲暴食。身體是你自己的,搞垮了也是你自己受罪。”
等醫生走了,秦世錦坐過牀邊,握着她冰涼的手:“你晚上到底吃什麼了?”
“蛋糕……”
他皺着眉,似乎不信。
蘇景緩緩的從被子裡抽出雙手,望着上面交錯的刀痕和燙傷的水泡:“我好不容易做的啊,你不吃我總不能浪費了,所以我替你吃了它……”
“別說了,是我不對。”他忽然用力,把蘇景緊緊摟在懷裡。
蘇景卻無動於衷:“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可他抱得她死死的,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蘇景差點忘了,他骨子裡潛藏的征服欲還在,越是得不到的,越要到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爲我準備了這麼多。”
“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會爲我拒絕葉家人給你慶生?”
他一時沒了話語,放在身側的左手微微縮緊,最後又張開,“你想不想喝水?”
蘇景閉上眼,撇開了臉:“不用了,你忙的話就先走吧,用不着擺一副內疚的臉,不是真的關心就不要去裝,那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他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聽見門響的時候,蘇景的心徹底沉到谷底。
可是很快,他又回來了。手裡拿着張毯子,在她病牀邊坐下,也不管她聽不聽的見,徑自的握着她的手趴在了牀邊:“睡吧,我今晚在這陪你。”
蘇景沒有睜眼,任由他去了
夜深人靜,他趴在那兒,呼吸漸漸均勻。蘇景慢慢張開眼睛,看着他沉睡的側顏,那樣好看,卻又那麼遙遠。
清早,秦世錦很早就醒過來,洗漱過後出去了一趟。
回來端着碗熱粥,坐在牀邊,一勺一勺的吹熱要喂她。
蘇景搖着頭:“沒胃口,不想吃。”
“你昨天才吐過,現在胃太空,我去問了醫生,喝點暖粥對胃好的。沒胃口就少吃點。”他難得耐心的勸她,就像是在美國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病了痛了相互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