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秦總上個月在醫院體檢的時候,查出肝癌。在這之前,他就有長期服食安眠藥幫助睡眠的習慣,有時候心情煩悶還會抽一點大、麻,如今他拒絕住院接受治療……”
蘇景的耳朵裡嗡嗡的,她離開港城纔不過六七個月,怎麼突然就發生這種事呢?
有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張秘書是騙她的,不過是秦世錦騙她回去的一種技倆。
“肝癌……怎麼會呢……”她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很低。
“也許是生活習慣引起的,也許是遺傳。您知道,秦老爺子當初也是這個病去的。”
“……”蘇景的手指攥的很緊,微微的抽了口氣。
“醫生說,發現得還不算晚,現在住院積極接受治療還有機會,但是秦總很堅持,不願意住院。”
“所以你希望我回去勸他?”
張秘書急忙點點頭。
蘇景轉頭,走到另一側的沙發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低着頭抿了一口,神情像在思考。
趁這時間,張秘書掃視了眼四周:“蘇小姐這裡環境很好。”
是很安靜,因爲地價便宜,周邊空蕩蕩的都沒有住戶,不像在港城,每天車水馬龍擠得密不透風。
但也有缺陷,上班不方便,所以在市中心還另租了一處公寓,非公休日時都住在那邊。
許久,蘇景才擡起頭:“張秘書,你應該聽過引鴆止渴這個詞。如果秦世錦自己不肯接受治療,就算我短時間能勸的動他,也不可能是一輩子。”
既然已經選擇了分開,何必再用強求的外因拉扯在一起,到時候再分開,只會更痛苦。
張秘書的表情很意外:“恕我多嘴,您和秦總的事我這個局外人,知道的不多,您到底是因爲什麼,堅持不肯原諒秦總呢?如果您介意他結過婚,上個月,秦總已經辦完了離婚手續……”
“不是的,如果說結婚,我也結婚了呢,”蘇景捧着茶杯,淡然一笑,“您看,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了,如果勉強在一起,我就得拋下現有的一切,我年紀大了,膽子也變小了,已經沒有當初不顧一切的孤勇。有些感情只能在特定的時段產生,過了那個年歲,沒了那個心境,破鏡何必強行重圓。”
她說完之後,室內忽然變得很安靜,窗外的紅櫟上偶有幾隻飛鳥振翅,發出撲簌簌的響聲。
張秘書幾次開口,想說些什麼,最終選擇了沉默。
蘇景起身送客:“抱歉,張秘書,令你失望而歸。”
張秘書已經站在門外,回過頭時,忽然問:“蘇小姐,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時至今日,您還愛着秦總嗎?”
蘇景怔了怔,笑容如天上的浮雲般寡淡:“愛或不愛,很重要嗎?對男人而言,愛情不過是金錢與權利的點綴品,錦上添花,多幾朵固然好,少一朵也未必要緊。”
張秘書沒想到蘇景是這樣的心境,一時怔住,再勸……似乎也沒必要了。
那之後,張秘書就沒再來叨擾過她,國內的新聞她時有關注,倒是也沒見爆出秦世錦的病來。
……
……
十年後。
清早收到母親的來電留言,說已經聯繫好國內的中學。
思思國語太差,蘇景一早有打算把她送回國內讀初中。
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習慣性的打開網絡電視,收看國內的新聞,一條短訊突然跳入眼簾:“今天,港城金融巨擘秦世錦宣佈與一名19歲港戲在讀女學生結婚,這段忘年戀真的是出於愛的結合嗎?在此之前,秦世錦曾有過一段婚姻,過世的妻子正是已退休的XX之女,兩人未有子嗣,此次婚姻引起了廣泛猜測……”
蘇景蹲在地上,除了電視裡的聲音,全是窗外風聲雨聲和着紅櫟枝葉的瑟瑟聲,令人倍感悽惶。
她將目光從電視上收回來,重新低下頭專心的收拾行李箱,只是精神總有些恍惚,像剛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她最終停下來起身,在屋子裡翻箱倒櫃,不知道從哪找出了當年秦世錦給她的離婚協議書。
然後就坐在牀邊,一張一張,仔細的翻看,神情是那樣平靜淡然。
十年一夢,這個夢的開始和結局都是這樣令人措手不及。
離婚的時候,秦世錦大方的給了她50%的股份,那些股份她全部交給了信託公司打理,每年可以得到一筆數量大得驚人的紅利。其餘的房產,公司,她要,他便摺合成現金給她,她不要的,便一直擱在那兒,仍由他代爲打理。
蘇景沒有成爲女強人的野心,這麼多錢傍身,她也不會額外感到安全感。
除了現金房產,其他的一應收入,都被她拿來幫助失落在美國的華人孤兒,建立了一個專項資助基金。
她明白母親迫於無奈捨棄孩子的痛苦,所以才更想幫助這些無辜的孩子。
只是那時候的50%,跟如今秦世錦名下的財產相計,已經是滄海一粟。
這十年他和霍靳琛合作,雄霸港城金融界,無人能出其右。
至於秦世錦的那位新婚小妻子,蘇景沒看過照片,只從電視新聞偶然聽到,是個很甜美的名字——叫景思恬。
……
國內已經是秋天,自從婚訊公佈後,景思恬在學校就成了大紅人。
秦世錦特地派了兩名保鏢貼身保護她的安全,下課後,有司機專門開車接她去秦世錦的公司。
女孩穿着咖色的斗篷,脖子上圍着厚厚軟軟的灰色圍脖,看見他的身影從大樓裡出現,就立刻推開車門,小跑着迎了上去。
落日餘輝下,秦世錦看着她的模樣,眼前的景象不經意又和十年前的那一幕重疊在一起……
從他手中脫開手離去的女孩,走到一半,忽然回頭,然後不顧一切的向她跑來。
他張開雙臂,迎接着她的回頭,女孩一把抱住他的腰,嗓音嬌嗔軟膩:“讓你等久了嗎?”
秦世錦的心,在一瞬間柔軟得不可思議,脣上帶着淺淺的笑:“天氣那麼冷,在車上等我就行了,還跑下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