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的事宜塵埃落定,生意也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新到的一批玉剛交給了歐陽霜,拿到玉時,他翹着蘭花指捏起一塊玉,端詳了半天,狹長的鳳眼眼波流轉,“成色還不錯,鑲金還是鑲銀啊?”
“隨便你。”
沉暮心把玉都打包好了放在盒子裡交給了他全權處置,鑲嵌什麼,金子,銀子還是鐵,她根本懶得管,她相信歐陽霜不會糟蹋她的玉的。
“這些東西這麼重,你讓我一個人搬回家麼?”玉和銀料都挺重的,但是歐陽霜好歹是個男人好伐。
沉暮心滿臉黑線,提了提那兩個箱子,“歐陽霜,你出門就打的,我給你報銷。”
歐陽霜鼻孔朝天,嬌嗔道,“我不管,找人給我送到門口打的,姐姐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誰弄得動這個啊?有損我的形象。”
“我來我來我來!”沒等沉暮心發話,銀飾櫃檯裡面的祝曉月風一樣的竄了出來,“我來幫霜姐提到門口。”
歐陽霜讚賞地看了祝曉月一眼,“瞧瞧,你店裡員工都比你有眼力見識,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祝曉月。”
“聽着有點兒耳熟啊。”歐陽霜自言自語了一句,沉暮心正要告訴他人家跟他一起吃過飯呢,他手一揮,“那提上東西跟我走吧,姐姐請你喝咖啡。”
眼看着兩人掀開了古董店的布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沉暮心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歐陽霜用起她的員工來倒是不客氣,可是祝曉月也全然不把老闆娘放在眼裡啊,她還沒同意讓她翹班請假呢!
正想着呢,遮光布簾被撩開了一個角,門外的日光照進店裡的地上,來人背光,看不清正臉,但一身素雅嫺靜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氣中仿若幽蘭的淡淡香氣。
“歡迎光臨,有什麼喜歡的,可以隨便看看。”沉暮心正好站在門口,以爲是顧客,笑着把人引進來。
那人卻淡淡一笑,眉梢微微彎起,柔聲道,“心心,好久不見。”
沉暮心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偏偏又總覺得開不了口,半晌憋出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到裡面坐吧。”
趙智雅跟沉暮心對坐在古董店內堂的沙發上,內堂點了薰香,味道清新,但趙智雅似乎不太喜歡聞,一進門就微微皺了皺眉,沉暮心從她一句好久不見開始就對她關注的多,見狀只得把薰香爐子搬到外面櫃檯上去了。
“那個,我給您沏杯茶。”沉暮心一時不知道叫她什麼好,以前都是叫祁阿姨的,可是如今她早已跟祁戰的父親離婚,聽說也在國外另嫁了人,總不能還冠以前夫的姓吧。
趙智雅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趙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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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暮心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趙姨。”
她心裡有些怵,不知道趙智雅來找她做什麼,萬一問起祁戰的事情她又該怎麼跟她說。
爐子上的水燒開了,沉暮心提着水壺沏茶,沒一會兒茶香四溢,她端了一杯遞給趙智雅。
素白的一雙手接過褐色的茶杯,低頭輕輕抿了一口,柳葉眉微微舒展開來。
不得不說,趙智雅真的是標準的江南水鄉的女子,眉清目秀,端莊優雅,相比較門外櫃檯的秦玉多了一份年歲的積澱,相比較愛穿旗袍的蘇鳳又多了一份不染世俗的超脫。
十多年過去了,沉暮心甚至覺得她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跟當年一樣美,一樣年輕。
想起
她那時候身體不大好,沉暮心問道,“趙姨,現在身體還好麼?”
趙智雅眼角微微一彎,笑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好多了,你怎麼樣,我聽說你結婚了,那人對你好麼?”
“挺好的。”
“可惜了,阿戰沒福氣。”趙智雅平平淡淡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似乎沒什麼情緒,但聽得沉暮心心中一沉。
“趙姨,祁戰的事情……”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他自己走錯了路,我都知道了。”說到這裡,趙智雅把手裡託着的茶杯輕輕放到桌面上,目光轉移到沉暮心身上,“我這次回來找你,不是因爲阿戰的事情。”
沉暮心有些不解,“那是因爲什麼?”總不會是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吧,她這個間接害死她兒子的兇手。
“阿戰的女兒,被你收養了吧?”
聞言,沉暮心猛然一驚,她一直以來以爲趙智雅並不知道萱萱的存在,因爲童羽當初跟她說她是瞞着所有人把孩子生下來的,除了祁戰沒人知道萱萱的存在,甚至連祁雲曦都不知道。
“萱萱?”
“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想把萱萱帶走。”趙智雅不急不緩地說道。
“不行。”沉暮心幾乎是想到沒想,脫口而出,聲音也拔高了一些。
趙智雅似乎有些驚訝,臉上微微有一絲錯愕,但很快恢復如常,她輕聲道,“心心,我知道你對萱萱很好,但她是我的親孫女,再親不過血緣。”
沉暮心也被自己剛剛的聲音嚇了一跳,現在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智雅又繼續說,“雲曦這丫頭跟你關係最好,前段時間離婚了,說要去環遊世界,丟給我一通電話之後就無影無蹤了,阿戰現在是回不來了,也就是萱萱還能是我的盼頭。”
祁雲曦的話,周遊世界這種事情她是做得出來,沉暮心相信這話沒假,後面那句祁戰沒了,聽得她有些難受,多少年的朋友了,她到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是隱隱作痛。
半晌,沉暮心低聲道,“趙姨,您能不能讓我考慮幾天。”
“好。”趙智雅答應的很爽快,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皺,拿起身側的包,“那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想好了就到酒店找我,我住在帝峰酒店。”
把趙智雅送到門口,沉暮心猛然想起一件事,她問道,“趙姨,您這段時間能不能別去見萱萱?”
趙智雅先是一滯,隨即恢復如常,微笑着點了點頭,“好。”
門外一輛限量版保時捷正等着她,司機打開了車門,等她坐上車之後關上門,朝着沉暮心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沉暮心突然感覺腦子裡一團亂麻,這件事情要是趙智雅態度強硬,直接把萱萱帶走她都沒辦法說什麼,畢竟人家的血緣擺在那兒。
當初辦領養手續的時候,給萱萱申報的是孤兒,其中紀少卿是幫了一些忙的,現在紀少卿不在申市,新市長來路不清,聽說是個嚴肅古板的人,要真鬧起來,她沒任何把握,而且她根本不願意鬧起來,趙智雅中年喪子已經夠可憐的了。
她想要帶回自己的親孫女,無可厚非。
想到這裡,沉暮心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下午三點半,她回到店裡拿了包和車鑰匙就往外走。
“暮心姐,你去哪兒啊,不是下午約了客戶談玉石生意麼?”秦玉急急地問道。
沉暮心已經把門口的布簾掀開了一半,聞言轉
身道,“推了吧,這兩天談生意的一概推了,要是能談得你先幫我談着,我有點事。”
秦玉還想說點什麼,聲音淹沒在沉暮心頭也不回的背影中。
……
萱萱放學走到校門口,一眼就看到倚着車門站着的沉暮心,她大叫了一聲然後就衝進了沉暮心的懷裡,仰頭笑道,“沉阿姨,你怎麼來了,王叔叔說你最近很忙的啊?”
王叔叔是封家的司機,這段時間都是他在接送萱萱,沉暮心來之前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不要來了。
“今天我放假,所以有空來接你。”沉暮心一把抱起萱萱,突然覺得有些抱不動了,這孩子半年內長了好高,沉暮心不得已還是把她放下了。
“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儘管告訴阿姨,阿姨帶你去。”
“真的嗎,那我想吃炸雞。”
“沒問題。”平時因爲要調理萱萱的身體,太油膩的東西沉暮心不太肯給她吃,之前在祁家,萱萱受了太多苦,身體一直不太好。
萱萱歡呼了一聲,鑽進了車裡。
沉暮心剛要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身後熟悉的女人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她開車門的手猛然一滯。
“萱萱媽媽,這麼巧啊,你也來接萱萱?”
沉暮心轉過身,看到捲髮女人手上牽着媛媛的手,臉上堆滿了笑容,但是那種笑容,沉暮心怎麼看怎麼怪異。
“是挺巧的。”沉暮心漫不經心道。
“那個,萱萱媽媽……”捲髮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我上次就想跟您說的,可是您的車走的太快,沒來得及,後來您也一直不出現,就拖到現在。”
“什麼事啊?”沉暮心有些不解。
“就是髮箍的事,是我們家媛媛不好,我道歉我道歉。”
沉暮心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怎麼還想着呢?
“沒事,小孩子打鬧而已,我們家萱萱也有錯。”
“沒有沒有,都是媛媛的錯,是媛媛不知道分寸。”捲髮女十分慌張。
沉暮心一時間不知道她爲什麼態度轉變的這麼快,但想着要去帶萱萱吃炸雞,只好點了點頭,“沒事沒事,我不在意。”
說着她就要去拉開車門,可是捲髮女人突然拉着她的胳膊,面露難色,訕訕道,“既然您不在意,那是不是可以讓封先生跟我老公把合約簽了呢?”
聞言,沉暮心怔忪了片刻,她怎麼知道?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就是封夫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這筆合約要是不簽下來,我老公就要跟我離婚了啊。”
說着說着,捲髮女人突然哭訴起來。
沉暮心皺了皺眉,“環亞的事情我不參與的,我也說過我只是開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合約的事情你不應該讓你老公自己去爭取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捲髮女突然拉着媛媛厲聲職責道,“媛媛,讓你給萱萱道歉,你到底說沒說?”
一旁的小女孩嚇得花容失色,眼淚滴溜溜地在眼睛裡面打轉,眼看着張嘴就要哭。
沉暮心是領教過那天生日會的時候她的哭聲的,急忙解釋,“道歉了道歉了,萱萱那天一回家就跟我說了,你別這麼吼孩子啊?”
“可是我老公說,封先生不願意簽約了啊,就是因爲我得罪了您啊,你想怎麼樣跟我直說吧,我願打願罵。”捲髮女扶着車門,突然大聲哭訴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