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沉暮心站在亭子裡面餵魚,隔壁倉庫裡面來了幾個人擡着兩個箱子出去,黑魚跟在後面,臨走時深深地看了沉暮心一眼。
沉暮心衝着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個笑容,然後用口型對着他說,“祝你好運。”
一行人從洪家後門走,把兩個箱子搬上一輛大卡車。
黑魚開車,丹尼爾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車開到龍城的西直門高速公路入口的時候,遇到臨時檢查。
看到前面的交警揮手示意靠邊停車,丹尼爾的一隻手放在了腰間。
黑魚眉頭一皺,“注意點兒,沒到那時候。”
說完這句話,黑魚已經把卡車靠邊停靠,搖下車窗之後把自己的行駛證身份證全都交給了警察查看。
“車裡面是什麼啊?”其中一個警察走過來問道。
黑魚面不改色,沉着道,“是玩具,廠裡生產的玩具。”
“打開瞧瞧。”
黑魚只得下車,拿着鑰匙走到卡車後面把門打開。
幾個警察把箱子拆開檢查,的確是一箱子塑料玩具。
“走吧。”
上了高速,黑魚心裡才鬆了一口氣,一般這裡檢查過之後到了下高速的地方就不會再檢查了,這批貨現在基本算是安全了。
正開着車,眼角的餘光,忽的看到丹尼爾把腰間的槍掏了出來正在擦拭,他眉頭猛地一皺,“你瘋了?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收起來。”
“這些警察,有幾個會注意看路邊攝像的,你只要不違章,就沒問題了。”
丹尼爾懶懶散散地回答着黑魚,並不買賬。
黑魚臉色陰沉下來,“丹尼爾,我不知道洪老先生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你最好清楚,這批貨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擔責任的不止我一個,還有你。”
“你很怕死麼?”
丹尼爾並不接他的話,而是冷不丁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黑魚的眼神微微一滯,說不怕死是假的,只是看爲什麼事死。
“哼,你不怕?”黑魚冷笑了一聲。
“我不怕,我早就死了。”
要是以往聽到這句話,黑魚的臉上一定會浮現鄙夷的神色,然後兒冷漠地告訴那個說這話的人,“日子還長,說這話,早了點兒!”
但是丹尼爾說話的語氣讓他不寒而慄,他幾乎是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右邊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像是蜈蚣一樣爬在他的臉上,他說了那句話之後,伸手摸了摸,眼神中帶着幾分狠戾。
“看起來很恐怖吧?”
黑魚並沒有說話,但是丹尼爾冷不丁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我見過,比你這個嚴重的。”
“但你沒有見過比我長得漂亮的。”
聽到這句話,正常人都應該笑出聲來,就算不笑出聲來,心裡也是憋着一股想笑的氣的。
但是丹尼爾說這話讓人笑不出來。
丹尼爾的另一半臉,黑魚見過,儘管光線很暗,但是任然無法掩蓋他那半張臉上帶着幾分邪魅氣息的俊美,見過他的人應
該都會可惜,可惜他一張臉竟然不是完整的。
“你失去一樣你這輩子最看重的東西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你自己已經死了。”
丹尼爾收起了自己擦拭的鋥亮的那把槍,別到了腰間,然後繼續說話。
“你現在看到我還活着,只不過是留着你們中國人說的一股怨氣,就像是鬼魂索命一樣,我不把怨氣出了,暫時還不會形成肉體上的死亡。”
丹尼爾的話很多,黑魚不知道他是不是平時話就這麼多,但是最起碼在他見到丹尼爾之後,沒見過他和洪日章以外的任何人說話過,除了那次在密室裡面。
儘管黑魚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神越來越森冷下來。
丹尼爾就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以前他在做僱傭兵的時候遇到的事情,提到過一個小男孩,他以前救過的,長得很俊美,但是後來跟着一個酒吧的女人跑了,給他留下了陰影。
“這個世界上,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是蛇蠍心腸,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有人隱藏的好。”
“傑森最後跟那個酒吧的女人怎麼樣了?你找到他了麼?”
傑森就是丹尼爾以前救過的那個小男孩兒,一直帶在身邊養大,一直養到十七歲。
“他死了,我親手殺了的,在那個女人面前,我問那個女人是不是願意替他去死,那女人不願意,所以我就殺了那個女人,可是傑森居然還求我不要殺她,我就讓他們一起死了。”
丹尼爾講這些的時候,眼神毫無波動,面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冷漠,好像在講述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一樣。
黑魚殺過人,而且不少,但是他始終不想提到自己殺過的任何一個人,哪怕裡面也有惡貫滿盈的人,但是他還是不想提到。
像丹尼爾這樣的人,是真的不在乎人命的,在他眼裡,就是草芥而已。
“傑森那雙眼睛特別好看。”
丹尼爾忽然笑了笑,笑起來的時候右邊的嘴角扯動那條醜陋的傷疤,看起來像是要震裂開來一樣,十分可怖。
“我看過那麼多雙眼睛,只有那個人的眼睛跟傑森最像,但他最後還是會死在我手裡的。”
黑魚並不知道丹尼爾說的這個人是誰。
在他眼裡,丹尼爾就是一個神經病,人格已經完全扭曲了的神經病。
但他隱隱覺得這次的貨有問題,洪日章不會讓一個不要命的人跟着他一起來運貨,他向來做事小心謹慎,找的人都是青羽那樣的,看起來正氣凜然的,過臨時檢查也不容易起疑心。
丹尼爾這樣的混血,臉上還有傷疤,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場就讓人覺得他有問題,這樣的人,一般他們不會用來押貨,太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了。
高速服務站,丹尼爾下車去洗手間,黑魚看他走遠了之後翻身到卡車的後座上面,掀開了上面一層僞裝成沙發的墊子,下面是兩個木箱。
黑魚沒有遲疑,直接掀開了箱子。
……
爲了躲避沿路的盤查,卡車運貨是繞路的,到南郊海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多,貨物押送到海港附近,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黑魚提議去吃晚飯。
丹尼爾神色略有遲疑。
黑魚淡淡一笑,“就像你說的,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了,不得吃好點,跑這種生意的,到最後沒幾個好下場,只是早晚的問題,有一天的時間就過一天的日子,吃飯也是一樣。”
說完這句話,黑魚自己下車朝着路邊的餐館走去。
走了一會兒聽見身後車門響了幾聲,回頭的時候,是丹尼爾跟了上來。
兩個人在路邊的魚館裡麪點了幾個菜,靠着海邊,海鮮很便宜,黑魚又點了些扇貝之類的東西,丹尼爾要了啤酒。
黑魚擡起頭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出來做事,洪老先生沒告訴你不能喝酒?”
“怕什麼?我不開車。”
開不開車,都不應該喝酒,最怕喝酒誤事。
黑魚心裡暗暗有了想法,要是洪日章真的是讓丹尼爾過來押貨的,不可能不告訴他不能喝酒的道理,不管是不是開車的,但是現在這個狀況,明顯是什麼都沒交代就讓他一起跟着過來了,這很不合理。
“洪先生有告訴你咱們跟什麼人接頭,交易金額麼?”
幹這樣的事情,都是現金交易,這種事情一般是中間人把錢收了,然後把該給上家的給了。
丹尼爾臉上浮現一絲不耐煩,“做不了假,下家也不敢騙我們,給多少都對。”
黑魚眼神中的質疑更深了。
兩個人吃飯聊天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半,魚館關門,他們結了賬之後去開車,朝着約定好的地點開。
提前十五分鐘到達交易地點,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海浪拍打着礁石,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唯一有點亮光的是環亞在南郊的開發地建築,剛建了一半,裡面住着幾個工人。
“我肚子不太舒服,先找個地方解決一下,要是那邊先來了,你就先交易,不用等我。”
黑魚皺着眉頭朝丹尼爾擺手。
丹尼爾也沒在意,似乎根本不想管黑魚想幹什麼,只是眼神私下飄着,像是在尋找着什麼東西,在看到廢舊工廠那邊依稀停着幾輛警車的時候,他眼神亮了亮,往更高的礁石上面爬了爬,確定警車中間那輛白色的車就是紀少卿的。
他終於來了,已經等了很久了。
此時,黑魚正躲在樹林子裡面,盯着遠處的丹尼爾看,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了,但是海面上一艘船的影子都沒有,遠處大路上面依稀有紅藍的燈光一閃一閃傳來。
是警察。
黑魚眼神沉了下來,這件事,從頭至尾就是洪日章的陰謀,他想要讓自己被警方抓起來。
四五輛警車在海岸邊停下,對着丹尼爾和卡車的方向舉起槍。
“不許動。”
讓黑魚不解的是,丹尼爾絲毫沒有放下槍的意思,他拉開衣服,露出腰間綁着的一圈炸藥。
“你們開槍吧,大不了一起死!”
黑魚沒的眉頭狠狠一蹙,丹尼爾早就知道警察會來,他居然一路上都綁着一圈炸藥,自己完全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