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派人幫你辦。”
洪樹齡向來不多說廢話,說幫她辦就給了她人脈也給了她錢,任由她自己去選地方。
而她選的地方是個像是貧民區一樣的地方,前面就是一片紅燈區,後面就是一排屋頂漏雨的小破屋子。
她的父母,從那個偏僻的小山村搬到了這裡居住了,就爲了讓自己那個根本沒有心思上學的弟弟在城裡唸書,家裡的房子牛羊全都賣了,到這兒租着一個小破房子,一家三口住着。
父親依然酗酒,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子混合着濃重酒精味的酸臭味,撲面而來,十分噁心讓人作嘔。
一陣乒鈴乓郎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女人驚呼尖叫的聲音幾乎要把屋頂掀了,住在周圍的都是些來打工的農民工,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看到藍魅這一行人,都覺得好奇,站在旁邊圍觀。
跟着藍魅的兩個保鏢喝退了他們。
很快,一個女人披頭散髮地從屋裡跑了出來,面容枯槁,臉色蠟黃的嚇人,身上穿着一件半舊不新的格子襯衫和棉布長褲,一雙軍綠的解放鞋已經破開了口,露出裡面的腳趾頭。
女人淚流滿面,但是表情依然狠戾,指着屋裡面罵着下流的話。
“你個殺千刀的,又喝酒,都說了這些錢要留給二娃上學用的呢!早晚喝死你算完!”
擡頭間,女人看到面前的三個人,爲首的女孩兒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穿着一身漂亮的藍色連衣裙,袖口上還滾着花邊,頭上戴着米黃色的遮陽帽,腳上是一雙羊皮的白色涼鞋。
這樣的打扮跟這兒貧民窟一樣的地方格格不入。
披頭散髮的女人有意無意地衝着旁邊垃圾堆啐了一口,“呸”,然後轉身朝着屋裡走,根本沒有認出來她是誰。
“不記得我了?”藍魅冷笑了一聲。
這個聲音讓女人的身影猛地滯住了,她僵硬的回過頭來。
“大丫?”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
真的是大丫,雖然穿的好了,但是那張臉可不就是她大女兒麼?
一想到這丫頭走了以後家裡的活兒都是自己幹,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要去抓她。
“你個死丫頭,這幾年跑哪兒去了,我們以爲你被山裡面狼給叼走了呢!”
保鏢直接擋在了她跟藍魅的面前。
“注意點兒!”保鏢冷聲開口。
藍魅站在保鏢的身後,笑的陰冷。
女人這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已經不再是當年在家裡任打任罵的大女兒了。
當年這丫頭不見了,家裡那個醉鬼幾乎鬧翻了天,全村進山去找她,不爲別的,就爲了她已經許給鄰村村長的傻兒子了,人家禮金都給了,就等着過兩年出嫁,她卻不見了。
要不是這丫頭,他們也不至於後來把房子和地全都賣了。
“你現在,現在過得不錯嘛。”女人站直了身體,打量着藍魅的穿着。
過得這麼好,八成不是在幹什麼正經的營生,女人心裡在冷笑。
“託你們的
福,我過的還不錯,聽說你們過得不太好,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
“是嘛?”女人眼前一亮,“我就說你這死丫頭不至於忘本,好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發達了也得管我們是吧,還有你弟弟!他現在在念初中呢,成績不太好,我們想給他轉個學校,但是錢不夠,既然你找到我們了,要不你給你弟弟把錢交了。”
女人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話,彷彿覺得自己找到了現成的財神爺一樣。
這些話說的越多,藍魅心裡越冰涼。
幾年不見,親生母親見到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居然不是問你這幾年怎麼過的,一開口就是問你有沒有錢給我們。
人性本來就這麼惡劣麼?
“可以啊。”藍魅嘴裡答應下來。
女人歡喜的恨不得馬上拉着藍魅要錢,奈何保鏢始終擋在藍魅面前,不讓她靠近。
“但是不是給你們兒子,你們畢竟生了我,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
“這…….”女人愣了愣,心裡盤算着給自己那不還是隨便自己花麼,便訕訕一笑,“好啊,你給我們一樣的。”
藍魅打量着這個小破屋子,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這樣吧,把你們兒子送到孤兒院去,我養你們。”
一聽這話,女人猛地皺起眉頭,氣的跳腳,指着藍魅的鼻子大罵,
“瘋了吧你?那可是你弟弟,這種喪盡天良的惡毒話你怎麼說得出來的?別以爲賺了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啊,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這錢從哪來的麼,還不是憑着老孃給你的這張臉,不知道在多少男人身下滾過來的髒錢,給你弟弟話都算是給你積德了!”
屋裡的醉鬼聽到外面動靜,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提留着酒瓶子,打着酒嗝,雙眼迷離。
“媽的吵什麼呢,老子睡覺呢不知道啊?”
女人伸手拽着醉鬼,另一隻手指着藍魅,“看看,你的好女兒,讓我們把二娃送到孤兒院去!”
醉鬼睜着眼睛瞧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面前這個女孩兒是自己的親女兒,“哎唷,是你啊,你還知道回來呢?”
他跌跌撞撞地伸手要去抓藍魅,被隨行的保鏢伸手推了個跟頭,一頭栽在旁邊垃圾堆上面,渾身上下散發着惡臭,驚起了一堆噁心的蒼蠅。
“我女兒有出息了是不是啊?”醉鬼似乎並不在意,拍拍屁股扶着旁邊的電線杆子站了起來,“有出息了,也該給你老子買酒喝!你的命都是老子給的!”
“我當然給,只是要你們把你們兒子送到孤兒院去,下半輩子,我養着你們。”藍魅眼神越來越冷。
她想到看看,自己這些所謂的親人,到底心裡黑到什麼程度。
“那有什麼難的,那個兔崽子,就知道花錢,我早就想把他送走了,明天就送走,不晚上就送走,閨女,你給你老子買酒啊!”
撲面的惡臭讓藍魅捂住了口鼻,保鏢攔住了醉鬼。
旁邊的女人一聽自己男人說的這話,上來就是一巴掌,拍在了男人的臉上。
“你個殺千刀的,
親兒子都不要了瘋了你吧,你就知道你的酒,喝死你!”
“敗家娘們,說什麼呢你,咱們閨女有本事,能養着咱們了,要那花錢的兔崽子幹什麼?”
“你再說一遍我撕了你的嘴!”
“你皮癢癢了是吧!”
男人隨手拿起酒瓶就朝着女人身上砸去。
兩個保鏢護着藍魅往後退了退,藍魅神色冷漠,似乎面前打成一團的兩個人根本跟自己毫無關係一樣。
女人的尖叫聲,各種下流話,男人掄起酒瓶子砸在地上的聲音,女人把男人推倒在地,男人的頭撞在碎片上,滿地的血,巷子裡面女人瘋狂的尖叫聲,還有剛剛放學歸來的兒子匆匆的腳步聲,那兩個人的兒子站在醉鬼逐漸冰冷的身體旁邊,一滴眼淚都沒流。
他打量着藍魅,然後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姐。”
三天後,男孩兒找到自己剛開張的酒吧來。
“姐,爸葬了,媽瘋了。”
藍魅對於他叫自己姐這件事,有些反感,“我不是你姐,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
男孩兒咬咬牙,“我沒錢。”
一個已經葬在土裡的父親,一個送進瘋人院的母親,他才十三歲,原本應該無依無靠的,很絕望,但是他那天分明看到自己親姐姐了,穿的那麼好看,稍微跟附近的人一打聽就知道她是誰了。
新開的酒吧,老闆娘,藍魅。
呵呵,連名字都改了。
她不過十六歲,能開這麼大的酒吧,不用想也知道她背後肯定有人支持。
藍魅打量着面前這個跟自己有七分相像的男孩子,瘦瘦弱弱的,身上還穿着校服,那是她以前很渴望的校服。
他應該是無辜的吧,藍魅這麼想。
“我這兒可沒有什麼正經的工作,你會什麼?”
“我可以學。”
“你跟着小張吧。”
“謝謝姐……魅姐……”
小張是酒吧的調酒師,從帝都來的,調酒的技術一流,要是真讓這小子學會了調酒,也算是他有個謀生的本事。
洪樹齡隔幾個月會來酒吧找她一次,大多數時候她都在,偶爾出去逛街,正巧錯過。
“你叫什麼?”
“易瞳。”
“魅兒讓你在這兒打工的?”
“嗯。”
“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
“沒有,我是孤兒。”
“以後跟着我吧。”
藍魅那個醉鬼父親姓易,小時候算命先生說藍魅的弟弟生來瞳孔顏色異樣,是不詳,所以取名爲瞳借名字弱化對身體的影響。
易瞳,藍魅的親弟弟。
甚至連藍魅自己都不知道易瞳是怎麼勾搭上了洪樹齡的,那幾乎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洪樹齡居然沒有懷疑他關於身世的那番說辭。
如果說以前藍魅猜想過,覺得洪樹齡或許對自己還有幾分真心的話,那麼在他把易瞳收在身邊之後,她就斷絕了這個念頭。
男人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