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了直欲下跪,水溶馬上說道:“皇上說劉老大人年紀大了,今天又是他的壽誕,特意交代,讓劉大人站着接旨即可。”
劉墉不跪,衆人自然也不用跪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先任內閣首輔劉墉,在位以來,殫精竭慮,勤勉克己,一心一意輔佐上皇。朕每思之,無不感激涕零。特賜:宮錦百匹,御馬十匹,御用文房四寶一套。’欽此。”
“謝吾皇隆恩!”
接過了聖旨,劉墉就要請水溶入席。
“劉老大人不忙,還有呢。”水溶緩緩道。
還有?衆人不解。
隨後,就見幾個太監擡着一塊匾額進來,上面罩着紅帳。
“劉大人,請你代爲接匾吧。”水溶轉身對劉柏然說道。
“遵王爺諭。”說完,走到匾前面,拉開了紅帳。只見上面刻着金光閃閃八個大字:
鞠躬盡瘁爲國爲民!
衆人羨慕,這纔是真正的賞賜,先前的那些東西比起這八個字可是微不足道了。
“老臣再次叩謝皇恩!”
......
一番禮儀總算是完了,衆人擁着水溶、劉墉回到中心亭。
劉家父子一定要請水溶坐正桌首位,言其爲地位最尊者。
水溶哪裡肯坐,因向賈敬問道:“敬世伯坐哪桌?”
賈敬告知之後,水溶才道:“今日劉老大人大壽,晚輩豈敢放肆。況晚輩也是因着祖上微功,恬作高位,能和各位世交長輩坐在一起已是越禮了,安敢在各位老大人及長輩面前居首,傳出去豈不是說鄙府上沒有禮數?”說着坐在右桌上。
衆人這才作罷,劉墉告了聲罪後坐在首位,餘者依次落座。
酒過半巡。
又是先前那位秦兄,提議道:“光有酒,沒有詩,豈不是少了味道?”
一人打趣道:“哦,我倒不知秦大人何時也會作詩了?”
引得衆人大笑。
原來這位秦兄叫秦管亮,是出了名的大老粗一個。其原系寒門出身,因年輕時在北邊和遊牧民族做過戰,立有戰功。現在五十多了,在京師南大營任都統。也是握有實權的堂堂正二品武官。
在京爲官這些年,也還算順利。只有一件事,讓他頗爲不忿。
他和賈敬同爲正二品武官,又同在京城這個地界兒,卻總是被賈敬壓了一頭。
賈敬是京營節度使,也叫九門提督,專管京城內一切門禁、宵禁、治安、皇帝出行護衛等工作。
而他作爲護衛京城的南大營都統,平日裡除了練兵也沒事。偶爾要調用他手下的兵,皇帝也是通過九門提督之口,甚至直接叫他協助......
他可是知道賈敬是沒有戰功的,是由文官恩蔭的武將。在他們這些大老粗眼裡是不大認可這樣的武將的。
更可惡的是,賈敬卸職後,又推薦了一個差不多情況的王子騰上任。
他不服。
不就是祖上有些功勞嗎?
不過他到不至於蠢到公開反對朝廷決策,只是想在今天這個時候給賈敬一些難堪。
他打聽到,賈敬卸官後就在家教導他那個小兒子。
你不是進士出身嗎?我就讓我的小兒子和你的小兒子比比文采,完虐之後再指出這就是你親自教導,天資聰慧的驕傲?
想着到時候賈敬的臉色,他心裡已經在發笑了......
說起他的小兒子,他就很驕傲。他自恨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子,所以從小就給小兒子延請名師。也是兒子爭氣,最後被南京禮部尚書、文壇大儒方守看中,收入門下。
前些日子剛好學成歸來,準備參加下一屆科舉。
真是天助我也!
不但可以出口氣,還能順便爲兒子揚揚名。
“我哪裡會做什麼詩,不過我雖不會做,可我也很喜歡此類風雅之事的。恰巧今天這麼多少年俊傑在此,又哪兒需要我們這幫老骨頭出場。”
不得不說,這老東西還挺會說話的,巧妙地把他的目的說了出來。
衆人平日裡也看中這老頭豪爽,也不好駁他的意。況他說的合情合理。
賈敬也同意,也正有此意。他可不知道秦管亮是衝着他來的。就算知道了,估計也會冷笑一聲:who怕who?
見大家一致有興致,劉柏然就下去安排。
不一會兒,就見四隊劉府下人準備了四套筆墨紙硯。其中一副徑直送入亭中,另外三副送到四周,叫有興趣的都可以寫了送進來。要求是小輩兒才參與,大人們就不要摻和了。
於是,場面愈發熱鬧起來。
年紀小的,在一邊苦思冥想。若有所得,就到提筆處寫出來,或留或毀,不一而足。
老一輩的,甚至兩輩的,就在旁邊喝酒談笑。偶爾看看自家小輩或別人家的孩子抓耳撓腮的樣子也是一種意趣。
兩刻鐘以後,已經陸續有人往內遞稿子了。亭內的大人物們就一邊喝酒一邊傳遞着評閱小輩們的詩稿。
“‘淤泥不染清清水’這句寫的好。”
“這一句:‘污泥濁水總難離’寫的也好。”
......
看來大家都知道劉墉喜歡蓮,雖沒有限題目,卻首首都是關於蓮的。
終於,一位老大人發出了讚美:“這首倒是寫的巧,寫的妙!”
見衆人都望過來,他也不賣關子,直接將稿子遞給了水溶:“王爺請看。”
水溶也不客氣了,直接看了起來。俄而,也讚了句,遂又遞給上邊的劉墉。
劉墉身邊的青年接了過來,就要遞給劉墉。
“是什麼好詩?虎兒,你直接念出來,別讓諸位大人等的心急。”又對衆人道:“這是我的孫兒,叫劉虎。”
“是”
劉虎就直接念道:
題畫荷花:
側聞雙翠鳥,
歸飛翼已長。
日月元無心,
那得蓮花上。
衆人聽了,都覺得寫的好。又問是誰寫的。
劉虎答道:“是秦傑”
衆人除了平日裡交好的,當然不知道誰是秦傑。不過一看秦管亮臉上的得意,無不意會,紛紛打量着他身後站着的秦傑。
賈清也瞧了過去。只見這秦傑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靜靜地站着,偶爾抽抽眉頭,似是對父親得意的神情有些不滿。
片刻後,劉墉率先稱讚道:“秦大人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令郎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詩詞造詣,以後前途未敢限量啊。”
這個劉墉確實不是個老實人,你誇別的就算了,偏偏在詩詞上說人家秦老粗是虎父,這詞兒用的。
水溶也道:“秦兄的詩確實寫的新穎,別具一格。”
秦老粗好不容易收了笑容,謙虛道:“犬子哪裡敢當王爺和劉老大人的誇獎,不過是勉強能入耳罷了。”
本來話題說到這就算完了,秦傑也算是揚了名。不過秦老粗可還記得他的目的還沒完全達到......
轉過頭來,秦老粗就對賈敬說道:“賈兄何必藏拙,聽聞令郎的文采也是相當出衆的,爲何卻不願意當衆露一手?”
賈敬原本也是有打算的,只是到底覺得賈清還太小,就沒急。現在秦傑做出了好詩,再寫也是沒什麼意義了,就不打算讓賈清出場了。
不過,他也看出來這個老傢伙有些針對他。
“清兒還小,哪裡就有什麼文采,不過是識得幾個字罷了。”
“哎,又不是上戰場,這原是給小輩們玩耍的遊戲,賈兄可別是怕丟面子不敢下場吧?”
這話就算是挑明瞭,亭中衆人都停止講話,看着這兩對父子間的對決。
賈敬也不打算退讓了,他何曾這點胸襟都沒有,輸就輸吧。不過還是回頭用眼神詢問賈清:可有準備?
“父親大人,孩兒願意下場一試。”
他也早看不慣這個叫秦啥玩意兒的老頭了,哼,是你逼我的。
不過,荷花詩,還是要清以後的,他記得的真不多。
呵,有了。
只見他緩慢踱了兩步,看向了亭外的荷花池,作沉思狀......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做出這等思考之態,倒是不多見,亭中人也不做打攪
少傾,賈清收住狀態,快速移步到落筆的桌子邊上,提筆寫下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