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薛姨媽客套了了兩句,賈清轉過身來,看向黛玉探春等人,目光灼灼。
黛玉何等聰慧,見之,立馬反應過來賈清爲何意,黛眉蹙起,怒視賈清。
探春也是差不多的表情,迎春莞爾一笑,惜春沒想那般多,見賈清看她,立馬回之一個萌萌噠的笑臉。
上方,賈母見賈清的樣子疑問道:“瞧你的樣子,莫不是還要找你姐妹們討要彩禮?”
賈清茫然道:“啊?是啊!”
賈母遂笑罵道:“她們哪裡來的彩禮給你!”
賈清不介意道:“那沒事,等她們什麼時候湊齊了,在私下裡給我也一樣!我,不急。”
“呸。”
聽見賈清這話,黛玉小聲啐了口。只是礙於長輩面前,不好抨擊賈清,只得記在心裡。
姐妹們不好理論,賈母等也自顧笑去了,卻有人給她們出頭。
“嗨,我說二弟。如今你都是舉人老爺了,不說賞我們點什麼,還問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要彩禮,這是何道理?”
賈清驚問道:“看二嫂子的樣子是準備賴賬了?”
王熙鳳目一張,笑罵道:“我看二弟是越發貪得無厭了,你看老祖宗她們疼你,有什麼好的都給你,我都還沒說老祖宗偏心,你倒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確實,科舉中弟,長輩、師尊等出於厚望相賜寓意不錯的禮物,原是說的通的,卻沒有同輩賜予的說法。科舉中第雖爲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但畢竟不是娶親不是。
一通玩笑吧,賈清收了禮,自不好直接一走了之,遂同王夫人和薛姨媽道:“今兒個老祖宗這裡人這般齊全,怎麼不見寶二哥和寶姐姐?”
王夫人道:“你寶二哥上學去還沒回來呢。
對了,清哥兒。你如今高中經魁,想來是對讀書一道頗具心得體悟了,你看可否能讓你寶二哥也跟着你學學?
你也知道,你二叔逼他逼的甚緊,若是他能如你一般,也能取得一個功名,想來你二叔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對他逼迫過甚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也能全了你們的一段兄弟情誼?”
王夫人是真的眼氣了。以前雖然口頭承認自己的兒子讀書不如賈清,但心中依舊認爲他的寶玉聰慧不下於任何人,只是還沒懂事……
所以她和賈母一般,都不願意過早逼他。
可是如今賈清一騎絕塵,搖搖領先而去,卻不得不讓她緊張起來了。或許,寶玉已經不小了!
若是寶玉能和賈清一般,也能取中舉人,想來寶玉和賈政父子二人之間的關係必將大爲不同。
須知,賈政年輕時也是要科舉入仕的,可是考了兩次鄉試不中後,先榮國公就沒有再讓他繼續考,而是直接一本請摺奏上,當時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當即恩允賈政入部學習,領主事銜。
也就是說,賈政雖酷愛讀書治學,身上卻並無舉人之上的功名,此爲他一身憾事!若是寶玉能在這一點上超過他,那他必然不會再在讀書一道上苛責寶玉了!
這是她的想法。
對此,賈清表示無能爲力。
賈寶玉中不了舉人。
這不在於他學問不精,也不在於他慧根不夠。而在於,他壓根從心裡看不起“八股舉業”,看不起朝中碌蠹。
一生只爲風月而生。
如此高風亮節、清新脫俗的風流姿態,賈清不認爲他能改變的了!
“只要寶二哥有此意,別說跟着我學了,我甚至可以請示我師尊,在我入府聆聽教誨的時候攜上寶二哥。我師尊最喜教誨子弟,必不會拒絕,如此不出一年半載,以寶二哥的天資,必然能超過我了。
可是這有一個前提是,太太您能徹底說服我寶二哥,讓他一心研學。否則,寶二哥跟着我不但學不了經義,以我師尊的脾性,怕是會責罰於寶二哥,到時候,別說我心生愧疚,就是太太也會心疼不是?”
賈清話說到這裡了,以方守的性子,絕對不會介意教授賈清的時候有一個旁聽弟子的。可是,賈清篤定,賈寶玉一定不會去的,方守那樣的人絕對是他生平最爲懼怕的物了,沒有之一。
但若是王夫人真有手段能制服賈寶玉,那也不難。看在以往的情面上,賈清也是不介意提攜他一把的。
畢竟,賈寶玉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好人。這年頭,如他這般心地好的男兒也沒幾個。
卻不說,王夫人和賈母在聽見賈清願意引薦賈寶玉給方守時,兩人眼睛同時一亮,都頗爲意動。
只是,又一想,都又覺得此事難辦。賈寶玉的性子她們自己知道,更何況,她們幾乎是一刻也不願意賈寶玉離開他們的視線。
只是,一想如果能有方守這樣的天下名儒教導,必然勝過家學裡的賈代儒不知多少倍。
爲了賈寶玉的將來,她們也不得不考慮這一點。
所以,一時有些難以抉擇。
此時屋裡所有幾乎都在靜等賈母王夫人的決斷。
迎春、黛玉等心想,若是賈寶玉以後和賈清一樣專研學問,不知是怎樣的一個光景。
薛姨媽也微笑着看着,只是他卻只是看着一臉微笑,從容不迫的賈清,心中讚道:這孩子真不枉一家人疼愛他,不驕不躁,還願意提攜自己的兄長。賈府能出這樣的後輩,當真是祖宗福澤不淺啊!
良久,還是賈母當機立斷,果決道:“既然清哥兒你有這等好意,我和太太都承你這份情。回頭我就好生勸勸寶玉,讓他同你一同進學!”
賈母一拍板,王夫人哪裡還會猶豫,也同意了,照樣還說了幾句好話。
堂上氣氛越發好了起來。
賈寶玉不知道,他的前途就這樣被人在這間御賜堂號中被敲定了,否則,他一定不會在今天去薛蟠那裡喝酒的……
賈清也沒料到賈母會滿口答應。在他想來,賈母不是一向不贊同賈政逼迫賈寶玉讀書的嗎?否則原著裡賈寶玉也不會在“天下無能第一”這樣的名號之下愈行愈遠了。
賈清哪裡知道,賈母她本身就覺得賈政讀書有些讀迂了,自不以爲他能教導好賈寶玉。她最是喜歡風流靈巧、有靈性的人,不願意賈寶玉成爲賈政那樣的人。
但方守不同,賈母再怎麼自負,也不會認爲這個能柄執一國之政的內閣閣臣是個無用之人吧?當今天下,到底還是講究一個“習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的社會。
爲官做宰,纔是一個人的最高追求,如今有這個機會,她也不是鼠目寸光之輩,自然知道該如何取捨。
賈寶玉的事說定,賈清復問道:“怎麼不見寶姐姐?”
薛姨媽笑道:“她近來身子不大爽利,就留她在屋裡靜養了,所以沒來。”
“該死,該死,寶姐姐病了這事我居然不知道,一直也沒去瞧一瞧,今日還有臉收了姨媽一件大禮,我這臉啊,算是沒地兒安放了……”
賈清半真半假的說道。
賈母在上方笑道:“既如此,你還不現在就去瞧瞧?姨太太這樣疼你,親兒子都捨不得的好東西都給了你,你還不好好表示表示?”
賈清立馬贊同道:“那老祖宗,孫兒就去了?”
姐妹們幹坐了半日了,積攢了一肚子的話要問賈清,此時見他要走,一個個都有些坐不住了。
賈母道:“去吧,去吧。
你們也去吧,知道你們姐妹弟兄們感情好,這會子一定想好好說說話呢。
都去吧,都看看你們寶姐姐去。”
姐妹們歡喜,紛紛起身謝過賈母。
薛姨媽道:“如此我也回去,也好照看他們弟兄姐妹一點。”
賈母道:“不必,姨太太不用麻煩,清哥兒如今也算懂事,知道照顧着他姐妹們。
姨太太就留下來,咱們一起說說話,等會在打打牌也好。”
如此,薛姨媽道:“那就依老太太的話吧。”
說完又對一直站在她身後,先前帶着那套文房四寶過來的丫鬟道:
“香菱,帶少爺小姐們過去,可仔細着點。”
香菱回道:“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