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尤氏的屋裡走出來,看了看旁邊秦可卿住的廂房,猶豫了一下,賈清還是沒有進去。
他往尤氏這邊來,旁人一般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是管家大嫂子。可他若是常往秦可卿那裡跑,怕是就容易遭人閒話了。
不說別的,尤氏可是個明白人,賈清不想節外生枝,只能暫時“委屈自己”了。
出了二門,轉道往寧安堂而去,過了內儀門,卻碰到賴升。
賴升一臉喜意,看見賈清,面容更是燦爛。
走到賈清跟前,賴升有些激動的小聲道:“二爺,大喜!”
賈清不賴煩道:“昨兒個你不是給我道過喜了嗎?今天還來,你又不缺銀子使,何苦來討好我?”
聽賈清說他不缺錢,賴升臉一紅,卻沒狡辯。他深知賈清看事通透,雖然這些年他比較克己,可是以他們賴家在賈母跟前的寵信程度,賴嬤嬤的兩個兒子就在兩府裡都做了都總管,想沒油水都難!
好在,他知道賈清對自己人還是比較寬容的,也不多做解釋,而是道:
“二爺誤會了,老奴我不是說這個,是老爺,老爺已經決定讓二爺您承爵了!”
賈清心中一動,問道:“那老爺呢?”
賴升有些不明白賈清爲何會這般反應平淡,還是道:“老爺沒說,想來是在府裡安心讀書治學吧。”
他哪裡知道賈清早就篤定了這一點,只是時間早晚的事。如今真的落了下來,賈清雖高興以後做事越發少了掣肘,但也有些擔心賈敬的結局。
搖搖頭,不去想這個。賈清道:“張常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
賈清皺起眉頭,有些擔心。張常四人跟着他已經快四年了,其間一直沒犯過大錯,也沒有二心。
如今張常一直沒有消息,不得不讓人有些擔心。
可是,北方路遙,他目前在那邊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也沒法派人去找。若是在南邊的話,賈清早派人搜尋了……
“明兒起,你派幾個人,沿途打聽着去找找吧。不過要是到了蒙古部落以前,還是沒信,就讓他們回來。”
張常若在大楚境內,各處設有關隘,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找到。若是出了大楚,茫茫草原,幾乎沒有一絲可能找得到,所以賈清這般吩咐。
“是。”
“對了,趙勝他們的事查清了,確實和他們無干?”
賴升回道:“不敢期滿二爺,昨前的事確實和趙勝他們無關。
經查證,確有兩人拿回來的東西有誤,一個是趙勝,一個是管地租的劉管事。
不過我已經仔細盤問過,從袁護衛手下跟着去的人那裡反覆求證,他們二人確實是到了地方的。
之所以還是拿到了錯的東西,只是因爲眼裡、見識不夠。
就像趙勝,因爲打聽到晉西北現有多座活火山,就往那邊去了。
但他本身認不得二爺所說的金剛(鑽),到了晉地北部之後,因爲小心,還專門請了一個人自稱熟知各種奇石的人帶路,花了十多天,找了七八塊石頭回來。
其中,可能有些確實不是。只是,到底不是存心偷奸耍滑,只是能力不足罷了。
好在,老爺如今已經醒了來,二爺就不要過於苛責了。”
賴升負責查問救賈敬那夜的責任,其實兩天前就有結果了,只是賈清責問他再查仔細一點,不可使他們矇混過關。
“既如此,也不得不罰。否則,以後都爭相效仿,然後拿這個說事,早晚誤了大事!
這樣,革去劉管事半年的月錢,以觀後效。將趙勝也革去半年的月錢,外加打三十板子!”
聽了賈清的處罰結果,賴升很是不解:“二爺,他們過錯一樣,爲何如此處置不公?怕是引起議論啊。”
賈清道:“就這麼做,趙勝若是不服,你叫他來找我!”
趙勝,是他手下四大護衛之一,身強體健。三十板子,倒是不愉傷了根本。
不再給賴升說話的機會,賈清揮揮手,往賈敬院裡而去。
“清兒來了,坐吧。”
見到了賈敬,賈清請安後,賈敬叫他坐下。
“父親可大安了?”賈清問道。
賈敬輕笑道:“嗯,已經好了。
你很不錯,不枉我這些年對你的教導。爲父能有你這個兒子,是爲父的驕傲!”
賈清聽了,很是感觸。說真的,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關係真的超越了這個時代的父子太多了。
不說別的,就說現在。像這種老子和兒子一堂之內坐着說話,在別的父子之間,幾乎不可能!
可是,賈清卻已經習慣了。
“父親說的差了,能有您這樣以爲父親,是兒子今生最大的幸運!
兒子不稀罕成爲什麼驕傲,只盼望父親能夠順心如意,長命百歲,一直在孩兒身邊教導孩兒!”
說着,賈清起身在堂前給賈敬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
他,在挽留賈敬。
賈清笑吟吟的看着賈清,等他一個頭磕盡,就立馬叫起來,然後又道:
“好,我兒的心意爲父知道了,若是你大哥……
算了,我已經決定將咱們一府的擔子交到你肩上,你可做好準備了?”
“父親身子既然已經大愈了,何故這般着急?
父親若是不耐處理瑣事,自有賴總管和大嫂子幫着處理就是了。孩兒懇請父親繼續做支撐起咱們寧國府的門楣,孩兒還沒準備好……”
賈敬臉上一直帶着笑意,沒有一絲勉強,聽了賈清的話,笑道:
“這可不像是我兒說的話。
‘繼承祖宗之德,延綿百世之基。’這纔是我兒該說的話,怎麼這會子反而忸怩起來了?
你不用擔心我。我其實早已厭倦了俗世之中的紛紛擾擾,這些年要不是放心不下你,說不得我早已成爲了山間一閒雲野鶴罷了。
如今你既已立起身來,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我也該做我應該做的事去了。
我兒不要怪爲父自私,爲父已經老了,再不去做,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賈清心中有些難過,隨着這些年和賈敬的父子感情日益深厚,他發現他在賈敬面前特別容易被感動,容易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
“父親莫要傷懷,我知道父親不忍心大哥被處以極刑。
只要,只要父親吩咐,孩兒能夠想辦法去救大哥哥一命……”
賈清真的是感情用事了!
將賈珍弄進去容易,可是,現在若想再弄出來,那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保住一條命,都太難太難了!那可是聖筆御批過的死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