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不愧是醫道聖手,到了榮慶堂,簡單瞭解情況之後,並不自持甚高,故意推翻王太醫的診斷,而是直接開始施針診治。
最後看了看王太醫留下的藥方,也只說了一句:“甚爲妥當。”之後就告辭離去了。
其實也是,賈清的狀態看着嚇人,其實也就是普通病症而已,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以他們兩位太醫的水準,自然不會出什麼大的差別。
其實,若不是賈清身份貴重,王太醫根本就不會多此一舉,舉薦張太醫過來。
給賈清的膝上敷藥,又按照太醫的法子給賈清灌了湯藥與稀粥,好一通忙亂之後,場面才緩和下來。
李紈有些遲疑道:“老太太,方纔兩位太醫都說了,二弟的身子需要每日用上等的參滋補蘊養,只是,恰好府中的參用盡了,昨兒纔派人出去採買添置,如今還沒到……”
李紈在王熙鳳待產的這兩個月,暫管家務,所以知曉內府情況。要說參也還有些,只是都是上了年月,或者就是次等的了。
如今誰還看不出來賈清在賈府的地位,那就是缺心眼了。沒見爲了賈清的事,多少年未理外務的賈母都出動兩次了嗎?所以,她可不敢拿次等的東西給賈清用。
一邊,和張太醫同時過來的尤氏連道:“參的話,我們那邊府上還有,待會我就讓人給送過來。”
旁邊秦可卿豎了豎眉。她自然不會是計較人蔘的事,而是,她覺得賈清既然是寧國府的當家人,自然應該在寧國府養傷,那樣,她也好照顧伺候……
可是,聽李紈話裡的意思,是要讓賈清在這邊養傷了,這讓她有些不樂意。
不過不樂意是不樂意,她知道這多半也是賈母的意思,因此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賈母道:“送便不用送了,正好我那裡還有幾隻西洋白參,這種參不比尋常的參那般吃了容易上火,它是涼性的,就算是這種暑熱天吃也是無礙,而且最是滋補清火,如今拿給他吃,最合適不過了。”
李紈聽了心下又是一嘆,暗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老太太是真的很看重賈清這個孫兒了。
那些西洋白參她也知道,還是宮裡賞賜下來的東西,總共也就那麼幾顆,賈母自己都不大舍得吃,如今居然一氣都要給賈清,這般待遇,賈府中,恐怕也就賈寶玉這個命根子纔有了。
此事說定,賈母又見賈清身上有些髒兮兮的,就對賈清屋裡的晴雯等幾個道:“你們好生伺候着,給他身上清洗一番,換一件乾淨衣裳穿上。”
“是。”晴雯等連忙應道。
於是賈母就帶着大隊人馬往外面走了。
黛玉惜春等人正圍在牀邊,此時雖然極不願意離開,也只得跟着走了。沒辦法,雖然妹妹伺候兄長、服侍湯藥也算是分內之事,但也沒有幫着換衣服的說法……
若是貧寒小戶,無人照看的情況之下,倒另有說法。
“鴛鴦,你也留下吧,幫着照看周到一些。”
賈母走了幾步,突然的一句話讓包括鴛鴦在內的好些人一愣。
王夫人的眉頭微微一沉,賈母,對於清哥兒的看重有些過了頭了啊。鴛鴦,可不比當年的晴雯,她可是賈母身邊居第一位的大丫鬟!
如今這麼做,難道是有意把她賜給賈清不成?
不說其他人,就是鴛鴦自己也是一時未能明白賈母的意思。不過她還是很快答道:“是。”
點點頭,賈母滿意的往前走,旁邊琥珀、翡翠等另外兩個大丫鬟連忙補上鴛鴦的位置。
其實,賈母倒沒有旁人想的那麼多。她只是覺得鴛鴦行事穩妥謹慎,又不張揚,留她看着,她也比較放心。
畢竟,鴛鴦可是她手底下那麼多丫鬟當中她最中意的一個了!
……
等一干人等都走乾淨之後,房間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
惠香等丫鬟正欲按照賈母的意思給賈清清理、擦拭身子,忽然就頓下了眼。
房間之內,鴛鴦和晴雯兩個皆站着一動不動,而且相互望着對方。
晴雯的面上帶着警惕與防備的神色,而鴛鴦,則是些微有些尷尬。
“嗯~老太太只是怕你們這裡人手不夠使,所以讓我留下來搭把手……”
良久,還是鴛鴦率先打破尷尬的局面。
“是嗎?”
晴雯有些狐疑的回道。
先前那麼一大幫子人在,而且其中還有數位大神,她雖然膽大心大,但是她不傻,所以一直任由她的地盤被“外人”接手。
如今惹不起的都走了,她哪裡還會夾着尾巴做人?要不是當初在賈母屋裡的時候鴛鴦對她還不錯,她估計都要用冷暴力對待她了。
這不明擺着是來奪位的嘛!
心中賈清大於天的晴雯根本就沒想到,做賈母身邊的第一丫鬟可比他這個賈清屋裡的第一丫鬟有權勢多了,鴛鴦用得着來搶她的位置嗎。
鴛鴦比晴雯大了幾歲,對於這個妮子的心思知道的再清楚不過了,就笑道:“好了,你別盯着我了,還是快給你的二爺清洗身子吧!”
一提起賈清,晴雯果然就沒心思盯着她了。回頭看着榻上一動不動的賈清,神色就開始變得難過起來。要不是方纔聽見太醫說人肯定是能醒的,她哪裡還能像現在這般無事。
抹了抹眼角的晶瑩,晴雯和惠香連忙給賈清準備清洗用的東西。
鴛鴦見了,自覺的走到外面,居中調度要水與毛巾等物。
雖然賈母是賈母讓她留下的,但是她終究不是賈清的丫鬟,不好看見賈清的身子……
……
第二日,上午。
一間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坐着兩名身着普通的女子。
“大師姐,綠珠姐姐說她有辦法救出小姐,這是真的嗎?”
年輕一些的女子向着付慧文低聲道。她們二人是出來打探消息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爲今之計,我們也只能聽她的,希望她真的有辦法救出小姐來。”
付慧文的聲音之中也不無擔憂。她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綠珠了,要不是還能收到她的信,她們雪衛早就動亂了!
“讓開……!”
就在她們說話之間,忽然街對面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一大隊官兵壓着一輛囚車,緩緩從街上使過。
京城的百姓對這種情況早就不再陌生,都知道,必定是官府又要處決重犯了。
只見那罪犯靜靜的跪在囚車之中,一動不動。披頭散髮,看不見容貌,只是從其外形和身量來看,應當是名女子。
這一場景的出現,頓時引起了大街兩旁各處人們的觀望議論。
“唉,也不知道這名女子犯了什麼罪,居然出動這麼多官兵押送。”
離付慧文他們不遠的一桌,一不明覺厲的男子張口嘆道。
“張兄不知道她是誰?我卻正好知道……”
他的同伴卻似乎對此中情況很是瞭解。
“哦,我卻忘了,令兄在順天府當差,肯定知道此女子的來歷,還請王兄替我講講。”
被換作王兄的男子得意的一笑,然後道:“實話告訴你,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王兄有意賣個關子。
“哦?莫非還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果然他的同伴被喚起了好奇心。王兄的虛榮心得到些許滿足,也不再遮掩,就道:“她啊,多半就是幾日前,潛入首輔何大人府上行刺的那個刺客!”
“啪!”
旁邊傳來重物敲擊桌子的聲音,令二人偏頭看去。卻只見兩個普通女子安安靜靜的垂頭坐在那裡,自顧自的吃菜,也就沒甚在意。
轉過頭,那張兄繼續問道:
“什麼,就是她?她一個女子居然敢行刺首輔?”
王兄冷笑一聲:“你以爲她是一般女子?你若是得罪了她,保管你有十條命都不夠她殺的!”
呃,張兄語氣一滯道:“她究竟是何人?”
“告訴你也無妨,他就是歷代爲禍四方的白蓮教當代的聖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