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你看看還差些什麼。”
平兒作爲王熙鳳的左膀右臂,王熙鳳照顧不到的事,都叫平兒代辦。像這次,湘雲的屋子就是平兒來安排收拾。
湘雲遺憾的道:“本來還想和林姐姐住一起,可惜她卻跑到二哥哥那邊去了。這下子只能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住這兒了!”
“瞧姑娘說的,璉二奶奶就是考慮到老太太喜歡纔給姑娘安排這兒的,再說寶二爺不是也住這兒嗎。”
“好了平兒姐姐,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我住哪兒都一樣,一會就找三姐姐她們玩去。
二哥哥,你去不去?”
湘雲回頭,才發現賈清一直翹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眼睛嘛,一直瞅着平兒……
“去啊,怎麼不去。”
賈清隨口道,然後神秘兮兮的對湘雲說:“你先住這兒,過不了多久,就讓你搬到一個你保準想住的地方……”
“我保準想住的地方?你倒是說說是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平兒道:“雲姑娘,要是沒有別的,我就先走了。”
“好,平兒姐姐你去忙吧。”
平兒輕輕一禮就轉身走,她確實是個忙碌的丫鬟。
“平兒姐姐留步!”賈清喚道。
“二爺有何事?”
“平兒姐姐,我是不是哪裡得罪姐姐你了啊?”
……
王熙鳳的屋裡,賈璉哀聲唉氣的坐在榻上。
此時的他,全身各處都擦着傷藥,就連額頭上也綁着繃帶。形容之間,全無半點富貴公子的模樣。
王熙鳳走進來看見他這個樣子,怒其不爭道:“也是你活該,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弟,他又豈是好惹的?好端端的你陪着老爺去惹他,不是自找沒趣!”
“你還怪我?”
賈璉滿腹委屈!
“老爺硬要叫我帶他去我敢不去?又不是我打嫣然姑娘的主意,從始至終,我纔是最無辜的人好不好!到頭來,兩邊的人都怨我不說,你還來糟踐我。”
王熙鳳見他說的委屈,倒也有些認可。
“好吧,怪就只能怪你這輩子啊沒投生一個好爹。”
賈璉瞄了她一樣,他知道他這個媳婦兒一向膽子都比他大的多。這樣的話,他可不敢說。擱在平時,他還會勸她,可是現在,他也正有此感。
瞧瞧他這一身傷,都是那老東西親手打的!
所以,他只能諾諾回一句:“我能有什麼辦法……”
王熙鳳豈不知賈璉的性子,也不指望他一下子就剛硬起來,略過這一茬,道:“要是別人我也就不多說了,免得你心煩。可是清兄弟那邊,咱們才厚着臉上門借了兩萬兩銀子應急用,回頭就把人給得罪了,以後見面該怎麼說話,璉二爺你倒是給我支個招。
我嘴笨,實在不知道怎麼辦。”
賈璉急了:“你看看你,往常那般多的急事難事,你都辦過了,這會子倒爲這事還來嘔我!”
王熙鳳冷笑道:“人是你自個兒得罪的,憑什麼讓我去拉臉賠情?”
賈璉氣短,頓時拉下臉來笑道:“好奶奶,你就再將息這一次。這時候你要是不出面,我可真是沒辦法了。二弟那臭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昨晚就當面給我下了眼藥,讓我在娘娘的正殿之前跪了一個時辰。此刻心裡只怕還惱我呢,就算現在我過去磕頭請罪,他只怕還不一定受呢。
咱們一家人的關係,不能壞在我手裡不是?所以,還請你出面替我說說,好歹揭過這一茬去。”
賈璉說的小意,王熙鳳聽了大爲受用,道:“看你平日裡在我面前那般要強,什麼事都要和我爭,還以爲多能耐呢,一遇上事,還不是求我來辦。罷了,誰叫我是個勞碌命,面子也不如你值錢,這個臉就讓我來賠吧。”
王熙鳳雖如此說,心中卻並不以爲意。憑她的面子,不過一句話,相信賈清就不會再拿捏了。
“不過,咱們府裡還從來沒有欠過人家銀子的說法。東府和咱們雖比一家,但到底早就分家了。前些日子事急從權也就罷了,現在事情過去了,我準備從庫裡典出幾樣陳放的玩意當了,儘快添了銀子給那邊送過去。”
賈璉道:“隨你的意吧,哎呦……扶我起來一點,屁股硌的疼。”
王熙鳳嘲笑一聲,到底上前扶他坐直些,並拿了兩個靠枕給他墊上。
“要說這二弟也太能作戲了,上次我說二弟府上也沒銀子了,你便說那是他唬我的,我開始還不信,現在這般看來,倒有可能是真的了。”
賈璉說着,忽然小聲道:“你是不知道,昨晚分明是老爺吃了虧,結果落在老太太眼裡,竟全是老爺的不是。偏偏老爺還百口莫辯,我算是徹底服了。”
一提起昨晚,王熙鳳便想起賈清裝暈時刺激的那一捏,心說,他不但會作戲,還很大膽,很會玩呢......
“你可算明白了,往常我說你忒老實你還不服氣,現在知道了吧!我勸你以後再別去惹他了,也別和他比心眼子,你哪裡是他的對手,別一不小心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呢。
你也別不服氣,到底人家是正經讀書人,論心計論手段都比你這半吊子的強太多了。以前讓你用功讀書,跟催你下油鍋似的,現在知道讀書人的厲害了吧。”
王熙鳳剛嫁給賈璉的時候,也曾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夠考個舉人進士,將來說不定能夠出將入相呢。可是,沒多久她就認清了現實,再不逼賈璉讀書了。
許是被踩到了痛腳,賈璉立馬道:“這個哪裡是讀不讀書的道理!你只瞧瞧你自個兒,難道是讀過書的人?誰的心眼子還能比你多?
依我看,你們倒像是一類人,天生就比別人奸猾,與讀沒讀書不相干。
我倒是希望,以後二弟也娶一個像你這樣的,不,要比你還厲害的來轄制轄制他就好了!”
王熙鳳被賈璉的話說的氣憤難平,她雖然也自認爲自己精明強幹不弱於男子,但是,賈璉的話明顯不是褒獎她的意思啊。還奸猾呢......
而且,賈璉後面的話有問題啊。
不過念在賈璉一向是腦子缺根筋,現在又受了傷,她也懶得和他理論,只冷笑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不說這世上比我厲害的女人還有幾個,就算真娶了回來,二弟那樣的人,又豈是一個女人可以轄制的住的!
別說二弟了,就是你,我又幾時轄制過你?”
王熙鳳想起上次賈瑞死的時候,賈清拿住她的罪證並以此恐嚇於她,她當時是真的慌了不得不服軟才被放過。這樣的人,又豈是女人可以轄制的,不過,二弟對女人也是真的好呢,只是,才小小年紀就也太花心了些......
一時心中又忽然想到,若是她再晚生幾年,若是她嫁的人就是賈清,只怕也只能乖乖做個像她姑母(王夫人)那樣的管家太太吧。要想像現在這樣處處轄制着賈鏈一樣,怕是不能夠的。
......
“清二爺這話怎麼說的......”
另一邊,平兒被賈清一句話說的羞臊起來。她是丫鬟,賈清是主子,賈清的話她怎麼當的起。
史湘雲也納悶了,道:“二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怎麼說的?要不是我得罪了姐姐你,爲什麼從剛纔到現在,姐姐你連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曾?”
賈清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問。
平兒臉紅了,湘雲也錯愕了。
湘雲道:“二哥哥,就因爲平姐姐沒看你你就覺得是你得罪她了?”
“是啊,要不然像我這樣的美男子,哪個女子不想多看兩眼?你沒見旁邊的那些丫頭,每個至少偷偷瞧了我三回!”
湘雲無言,並看向四周的丫鬟。被她純真目光掃到的丫鬟紛紛低下粉紅的臉蛋,大有嬌羞窘迫之態。
連她的貼身丫鬟翠縷都是......
這下子,湘雲疑惑了。
最窘迫的莫過於平兒了。其他丫鬟就罷了,反正花落誰家尚未可知,也許就是賈清的也說不定。但她可是賈璉的通房丫頭!如何經得起賈清這種玩笑。
因此顫着聲音道:“二爺說笑了,二爺並沒有得罪俾子的地方,就算是,我又怎麼敢給二爺臉色瞧......”
幸好她跟着王熙鳳久了,頗有些臨危不亂的本領。換做別的丫鬟,早蒙着臉跑了。
“對耶,我可是主子!”賈清恍然大悟道。
“二哥哥~!”
湘雲嗔道。
賈清這才收起作態,正色道:“好,那你說吧,你憑什麼要故意標新立異,無視我的容貌?”
平兒很不習慣這種反覆無常的說話方式,因此也碼不準賈清是不是真的生氣了,思索片刻,忽然屈身行了一大禮,並道:“奴婢斗膽代我們二爺和我們二奶奶給二爺賠不是,昨晚的事,是我們二爺做差了,還請二爺多多見諒。”
“哦,你就爲這事啊,那你大可不必,昨晚的事我早就忘了。”
這樣的話平兒自然不信,接着道:“昨晚我們二爺回來之後也很後悔,自說有愧於二爺,我們做奴婢的,也自然心中有愧。如今既然二爺相問,奴婢也只好大着膽子代我們二爺先行賠禮了。”
賈清訝異了。他之前自然是玩笑之言,沒想到平兒居然是因爲這個才“愧對於他”的。大概,之前賈璉找他借銀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以身代主,所以纔會自覺無法面對他吧。
好一個知恩義、明事理的丫鬟,好一個忠心爲主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