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星月公主一路無阻的跑進西苑太上皇的寢殿,站在門口等了片刻,等到將臉上已經被風吹乾的眼淚重新掛上,然後才跑進去。
看見正在和吳德全下棋的太上皇,星月公主直接撲到他懷裡去。一個沒注意,將紫玉鉢內的棋子都踢的灑落了一地。
“父皇,你一定要給星月做主啊,皇帝哥哥他欺負我~”
看見星月公主在太上皇懷中撒嬌,吳德全自覺的起身,將被星月公主踢翻的棋子一一拾起來。
“呵呵,你給朕說說,他怎麼欺負你了?”
“他自己打不過別人,就要拿我去和親,嫁給那個醜的要死的臭狗熊!”
星月公主雙手抱緊了太上皇已經瘦弱的身軀,埋着頭哭訴。
太上皇呵呵笑着道:“人家哪裡有你說的那樣,那個王子朕也見過的,雖不說貌似潘安,但是也生的英姿挺拔,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太上皇顯然已經知道此事,而且他見過金毛王子,所以有一個直觀的評價。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嫁給他!”星月公主腦袋扭了又扭,把自己的抗議表達盡致。
許是這樣小女兒家的不講理更讓太上皇寵愛,他撫着星月的頭,笑道:“女孩子家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嘛。”
“可是我也不要嫁給那些狗熊啊,他們一個個看起來都醜死了,說話又難聽……
要是嫁給他們,我還不如一輩子待在父皇身邊,再也不出去玩了。”
一聽說星月公主連出去玩都可以放棄,太上皇大感意外,笑問:“哦,既然你寧願不出去玩也不嫁俄國王子,那朕的小公主將來想嫁什麼樣的人啊?”
想嫁什麼人......星月公主悄悄望了自己的父皇一眼,低聲道:“人家要嫁就嫁臭蛋那樣的......”
“誰?”
“沒......沒誰。”星月公主將心裡話出口之後立馬就想否認,可惜太上皇已經聽見。
“臭蛋?臭蛋是誰?難道是朕的星月的心上人?”
“哪有,人家只是,只是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喜歡他啦。”
星月公主被看破心事,羞的再次撲進太上皇懷裡撒嬌。
“只有一點點也是喜歡啊,告訴父皇,你喜歡他什麼?”
“喜歡,喜歡他,哎呀,人家也不知道喜歡他什麼,就是一見到他就生氣,見不到他又想看見他,看見他就又很生氣,就是這樣子了啦!”
瞧着星月公主咬牙切齒的樣子,太上皇不禁笑道:“你說的這個人是你公主府裡的侍衛賈清吧。”
太上皇這麼疼愛的他的小公主,自然不會對她和賈清之前的摩擦一點也不知道。
“父皇你都知道啦。”星月有些不好意思來。
哎呀,不是來求父皇不要讓自己嫁人的嘛,怎麼連這個也說了......
察覺到星月公主的忸怩,太上皇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傻孩子,你們這只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不是真的喜歡,等你將來長大了,就知道喜歡是什麼了。”
“真的嗎?”星月公主才十三歲,從小又無憂無慮的,確實分不清什麼是喜歡不喜歡的,只是她說話做事照着自己的心意走。此時一聽太上皇如此說,她便有些拿不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賈清了。
但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
“總之,我是不會嫁給那個臭狗熊的!”
“好,不嫁就不嫁。這不是朕和你皇兄都還沒答應讓你和親嗎,你就這麼跑到人家的王子府裡去鬧,成什麼樣子?”
一聽這話,星月公主頓時什麼煩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擦乾眼淚,不好意思道:“星月還不是以爲要嫁給那個癩蛤蟆王子,心裡着急嘛,人家下次不會了。”
“呵呵,好了,回去吧,父皇老了,被你這一撲一抱的,身子都要散架囉!”
“嘻嘻,父皇纔不會老呢。”
“剛纔還哭,這會子又笑,真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
“嘻嘻,人家本來就是小孩子,是父皇的小寶貝!嚒~!”
星月公主在太上皇臉上親了一下,又是一番撒嬌討好,之後才蹦蹦跳跳的出西苑,回公主府去了。
吳德全等星月公主出去之後,見太上皇仍舊看着大門處,臉上還有笑意,便問:“萬歲爺既然不打算讓公主去和親,怎麼昨兒個不與皇上說明白呢?”
太上皇覷了他一眼道:“難道你看不出來皇帝戀戰嗎?朕要是昨兒明確拒絕他,豈不正好給他繼續備戰的理由?
再說,俄國人突然提出議和,還主動嫁公主過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誠心,但是我們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所以,不論他們提什麼要求,朕都要先穩住他們!
一切,等到他們的公主進京之後,便可見分曉。”
吳德全躬身受教。
作爲陪伴太上皇超過一甲子的內監,太上皇的意思他完全聽得明白。
太上皇不想打仗,也不怕打仗。這次對方主動“服軟”,嫁公主過來,朝廷裡子面子都有,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但若是這個時候答應把公主嫁過去,意義又不一樣了,豈不是有怕了俄國的意思?
所以太上皇選擇的是拖......
拖到對方的公主到來,完成和親。
到時候,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自己這邊的手裡,朝廷什麼損失都沒有。
“那如果俄國這次是誠心與我們和親,欲在邊境與我們通商互市,兩不相犯呢?”
“那,爲了大楚億萬百姓的和平與安定,就算是朕最寵愛的公主,也應當義不容辭。”
......
從大明宮出來,賈清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這些俄國人議和的誠意也太足了吧,今日星月公主這麼一鬧,還傷了他們這麼幾個人,居然在正慶帝答應賠些醫藥銀子之後,就大度的接受了......
罷了,本來就沒指望星月這個小丫頭鬧一鬧,就破壞掉兩國議和的事。
接下來,還是做好自己的差事吧。
賈清直接去了禮部,不一會之後,就領了一份差事文書出來。
......
“迎親使?”
寧安堂賈清的書房之中,揚敘頗爲意外的反問道。
賈清點點頭,說:“我也很意外。今日陪着公主到金毛王子府中胡鬧了一場,雖然被陛下狠狠的責罵一頓,但是轉頭就交給我這個差事。
按理那麼多朝廷大員,皇子王爺,我怎麼也沒想到皇帝會把迎接俄國公主的差事交給我。”
揚敘想了想,轉頭請教陳壽道:“不知道陳道長如何看待此事?”
陳壽淡然道:“如今朝廷上波雲詭譎,朝臣閣老、皇帝和太上皇對於議和的態度不一,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過失都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皇帝此舉,其實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他並不想擡高對方。
對方派遣公主過來,按理說我們這邊選派一位皇子代陛下迎親是最鄭重的。可是陛下顯然並不想如此,派世侄前去,就是因爲世侄本身的爵位並不高,剛剛合皇帝的心意。”
賈清苦笑一聲,自己居然是被派去貶低對手的……依稀記得《晏子使楚》當中那經典的對白:
“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
這是楚王譏諷說齊國無人可用,就派了晏子這麼個玩意兒來......
晏子便說他們國家派遣使者各有各的對象,賢明的派去出使賢明的國君,不賢明的派去出使不賢明的國君,他自己最不是個玩意兒,所以被派來出使楚國。
如今到了自己這裡,應該改爲:
“楚命使,各有所用。其尊者使迎尊者,其卑者使迎卑者。清最卑,故爲迎親使。”
多麼貼合情景,只是這次卻不再是反脣相譏,而是被自己人小瞧了。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賈清覺得自己的身份低的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