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金鑾殿之上。
道元皇帝旻寧問道:“昨日內務府遞上摺子,言戶部故意扣押乾王週歲大典的第二波預算款,於愛卿,可有此事?”
旻寧此話一出,殿內頓時議論紛紛。
乾王在當朝有多重要,就連民間百姓都知道了,何況朝堂?
可以說,大楚從來沒有哪位皇子的週歲大典有乾王這般隆重,自開春之後,朝廷最大的事,大概也就是籌備乾王殿下週歲大典了。
戶部連這個銀子都敢扣?
戶部尚書於書洋出列道:“回稟陛下,確有其事。”
旻寧一聽,先看了文臣行列的幾位閣臣一眼,然後道:“這是爲何?去歲末朝廷做預算之時,不是已經將此事議定,關於乾王的週歲大典,從國庫抽調白銀一百萬兩,分兩次劃撥到內務府......”
於書洋大聲道:“陛下,計劃趕不上變化,大楚疆域廣闊,百姓過萬萬,朝廷用銀的地方實在太多。
前年兩代先帝駕崩,爲建造黃陵、舉辦國喪等事,耗去了多少銀子?以致於去歲歲入還未納入預算已經先少了近一半。
如此一來,今歲的預算本來就不夠。
陛下,國庫已經連續赤字兩年了!
本來就算如此,朝廷再缺銀子,戶部也不敢扣押乾王殿下的週歲大典用銀。
可是今年還未立夏,江南數省就已經頻頻傳來大旱的消息,眼見今年又是一個災年,屆時朝廷要是無銀可用,那該如何是好?
關於乾王殿下的週歲大典,臣也認爲應當大辦,但是臣始終覺得,內閣諸位大人在這件事上處置偏左,給週歲大典的預算太高,以致於有靡耗國力之嫌!
要知道,就連當年陛下的登基大典,前後所花費的銀子也不過一百二十萬。而乾王殿下的週歲大典,單是預算就是兩百萬了,由內務府和戶部各自承擔一半......”
聽到這裡,旻寧也有些苦澀。是啊,自己堂堂皇帝的繼位大典,花費居然比不上自己皇弟的週歲大典。怕是在父皇和太傅等人的眼中,朕只是暫時替皇弟管着這江山,等他長大了,自然要還給他的......
於書洋繼續道:“當然,陛下和諸位閣老有其他謀算,臣也無話可說,只是值此國家用銀之際,微臣斗膽懇請陛下爲國家計,爲天下百姓計,稍微削減一二乾王週歲大典的用度,給朝廷多留一些銀子,以備必要之用!”
於書洋完,已經手捧笏板跪伏在地,聲音懇切。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求朝廷削減乾王週歲大典的預算。
朝堂一時陷入安靜,許多大臣都爲於書洋的說法折服。是啊,一個小孩子的週歲大典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萬一今年要真是出現大天災,朝廷沒銀子用,豈不是要出大事?
但也有朝臣暗自爲於書洋捏一把汗,自乾王降生以來,他幾乎就是朝野的禁忌,誰都違背不得。
單是從太后娘娘手中那一道道先皇關於乾王殿下的遺旨就能看出乾王的重要性。
要是換做動盪年代,衆臣都要懷疑太后是否是妖后,私造先帝遺旨意圖禍亂朝綱了。
可是很快內閣四位輔臣的行動就證明,那些真的是先帝遺旨無誤!
而且,幾位閣老無一例外,對待乾王殿下的態度就像是老母雞護小雞仔一樣,朝廷百官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其實乾王殿下才是先帝真正中意的繼位人選......
這其中,就有太多令人猜度的內幕了。
可惜,完全知道箇中緣由的人,只是少部分。
於書洋是個實幹的尚書,他只是做他認爲對的事。
旻寧看了看四位閣老,他們都是眉頭微皺,卻不說話。
他又看了看武官行列的賈清和王子騰等乾王的“孃家人”,王子騰與李珍等人表情差不多,賈清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於書洋說的事,與他完全沒有關係。
旻寧感覺爲難。
一方面他覺得於書洋說的對,另一方面,他又不敢自作主張答應......
場面一時陷入安靜。
戶部右侍郎出列道:“微臣以爲於大人言之有理,朝廷乃一國中樞,理應留足銀兩以備不時之需。況且關於乾王殿下的週歲大典,戶部已經撥出三十萬兩,加上內務府的一百萬兩,已經高達一百三十萬兩,足夠爲乾王殿下舉辦大典了。”
他的意思是,剩下的七十萬兩就不用給了。
乾王的週歲大典,因爲是皇家內部之事,由內務府出銀子也算正理,從國庫抽調,也是爲了緩解內務府的財政壓力。
禮部尚書一聽可不答應了,立馬道:“你們說的輕鬆,如今規制已經佈局下去,處處都要銀子用,說不給就不給了,到時候鬧出笑話,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戶部侍郎道:“什麼叫說不給就不給?這是爲國家大計着想,萬一今年又像正慶十一年那樣出現大批災民,朝廷又沒有銀子用,誰又當得起這個責任?不過是權宜之計罷。
再說,一百多萬銀子還不夠?只要錢大人和禮部的各位同僚稍微節儉一點,不該用的銀子就不用,這個大典一樣能夠辦的風風光光的,如此兩不耽誤,錢大人就不能爲朝廷着想一二?”
禮部錢尚書差點氣急,對方話中明明有說他們禮部鋪張浪費的意思,他冷聲回道:“你說的倒是輕巧,你們戶部哭個窮就一下子削掉七十萬兩,回頭內務府再哭個窮,又削掉幾十萬了,我看這大典就不用辦了!”
武官行列,居首的賈清聞言嘴角微微一笑,這些大臣們吵架也挺有意思的。要把大楚當做一個家,那麼朝廷就是管家人,真要細說起來,所謂國家大事,其實和家長裡短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
不過都是“油鹽醬醋茶”之類的東西。
又容禮部和戶部的官員之間相互懟了幾個回合,李珍終於站出來發話了:
“好了,乾王殿下乃國之儲君,關於乾王的週歲大典,一絲一毫也錯不得。於大人,剩下的七十萬兩,需得儘快移交內務府。禮部也不得故意縮減規制,更不得從中貪墨,否則,全部以國法論處......”
李珍雖然已經七十多了,聲音也很蒼老,但是他的話,在此時就是權威,甚至比旻寧更權威。
“太傅!!戶部......”於書洋仍舊跪在地上,很是不解的擡頭望着李珍,還要說話。
李珍打斷了他,道:“好了,關於國庫缺銀之事,回頭作爲朝廷首要議題,商議着解決。眼下,首先是辦好乾王殿下的週歲大典,此乃國之根本大事,爾等不可再起敷衍之心!”
於書洋仍舊還有些不服,看向上方的旻寧。
旻寧瞄了一眼下方居首的諸位大佬,見他們都無意義,顯然是對於此事意見是一致的,只得訕訕道:“太傅言之有理,乾王乃國之儲君,馬虎不得,就按太傅說的辦。”
“是,微臣遵旨!”於書洋顫巍巍爬起來,一時竟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
之前他就覺得朝廷對於乾王的重視太過,哪有用兩百萬兩銀子爲一個皇子辦週歲慶典的說法?可是朝堂一二列的諸位大佬卻一致決定通過,他雖不滿,也只得忍下。
可是如今江南數省乾旱可是實情,並不是他蓄意捏造,他覺得值此之時,朝堂諸公總該有清醒的了,應該站出來支持他的提議。
可是方纔,除了他自己的屬下,朝堂三品以上大員,居然一個站出來附議他的人都沒有!
шωш. тTkan. ¢ O 這,豈不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