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也不知站了多久,祺御覺得身上都有點麻木了,纔看到遠處的二人相擁離去,就好象一對情深眷侶。
祺御低眼哼笑一聲,轉身離開,沒走出幾步,就突然停了下來,臉色一沉,目光已經凌厲了起來。
四下只有風聲,他卻突然開口:"你想說什麼?"
枝搖葉動,四周靜得好象誰都不在,直到祺御微微皺了眉,才聽到一個聲音響起,帶着嘶啞,讓人極不舒服:"剛纔他看到了。"
祺御一震:"什麼意思?"
"那個代替品,看見你了吧?"
"他只是恰好面向這邊,我躲閃得快,而且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未必看得見。"祺御的臉色更沉了。
那聲音冷笑:"你是在替他開脫?"
"我。。。。。。"祺御張了張口,就沒再說下去了,沉聲問,"你想怎麼樣?"
"他既然看見了,自然不能留他。"
祺御猛地擡頭:"我說過,他未必看得到。"
"也未必看不到,不是嗎?"
祺御咬了咬牙,沒再爭論下去。
那個聲音也平和了下來:"顏慕霄在找人,你知道嗎?"
祺御愣了下,才道:"看得出來。"頓了頓,突然睜大了眼,"你想插手?"
"對。"
"他找的是不語莊子言家的人。"祺御冷聲警告。
"我也沒打算傷害誰,我只是要幫顏慕霄一個忙而已。"
祺御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那聲音笑道:"幫他找。如果子言北軒知道自己的弟弟死在百花谷,你說,他會放過顏慕霄麼?"
"我說過,子言家的人我們惹不起!"祺御的聲音已經帶着強硬。
那聲音卻笑意更深了:"人海茫茫,你以爲找一個人真的那麼容易麼?"
"你的意思是。。。。。。"祺御冷靜下來,有點不確定地開口。
"他不是認定了那代替品是我們送去麼,自然就不會想到,我們會‘再‘送一個。"
祺御沉默了。
"要麼殺了那個少年,要麼挑起子言北軒對顏慕霄的怨恨,你選吧。"那個聲音緩緩道,"不要告訴我你對顏慕霄也心軟了。"
祺御沒有回答,過了很久,才輕聲道:"其實無論我選什麼,最後總會傷到莫昭,不是麼。"
"如果你出手夠快,就可以先殺了顏慕霄,保住他的命。"那聲音裡透着一絲曖昧,"甚至。。。。。。據爲己有。"
"夠了!"祺御冷喝一聲,站了片刻,再聽不到那個聲音響起,這才暗自抑着怒氣,揮袖而去。
一路迴廊曲橋走去,表面上居然還能維持着虛僞的溫和,好象真有一張面具在臉上,絲毫不必費功夫。
祺御卻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地冷下去,什麼感覺都沒有,什麼感情都沒有。
轉過假山,走向自己的住處,一路上的人就少了,他再沒心思管其他,埋頭直走,直到感覺到有人走近時,兩人已經只隔着兩三步了。
祺御猛地擡頭,就看到莫昭站在那兒,有點錯愕地看着自己,臉色還有點傷後的蒼白,讓他突然間不敢再看了。
"幹什麼?"莫昭的聲音裡透着不解。
祺御暗吸了口氣,才擡頭笑道:"小替身,怎麼跑這裡來了,小慕沒陪你麼?"
莫昭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語氣卻很冷淡:"他得了飛鴿傳書,連自己院子都沒回去就走了。"
祺御暗地一驚:"走了?去哪?"
"出谷了,好象是在找什麼,有了頭緒吧。"莫昭笑了笑,聲音裡多了一分諷刺,"哪有那麼容易找着,他也太急噪了。"
祺御正自思索着顏慕霄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剛纔的人所說的"幫助",這時聽到莫昭的話,不禁一愣,隨即笑道:"你也別太小看小慕了。如果是找人,小慕的能力可稱一絕。"
"不可能找得到的。"莫昭脫口反駁,見祺御向自己看來,才怔了一下,閉上了嘴。
祺御嘖嘖搖頭:"你也太不信任小慕了。還是說,你害怕小慕找到了人,又冷落了你?"嘴裡這麼說,他的心中卻突然掠過一絲不祥。
莫昭瞪大了眼盯了他一陣,終於哼了一聲:"我不稀罕。"
還是這樣倔,分明心裡有不安,嘴裡卻從來不肯承認。
看着莫昭,祺御不禁笑了出來,輕嘆了口氣,不再跟他爭執下去,只道:"回去吧,你的傷還沒好得徹底。"
莫昭怔了一下,像看鬼怪似的看着他,半晌才擠出一句:"你是祺御吧?"
好一會才明白過來,祺御笑罵出口:"難得關心你一下,你倒懷疑起我來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莫昭哼笑。
"那小慕呢?"像是被刺痛了什麼,祺御脫口而出。
莫昭愣了一下,抿了脣沒有回答。
祺御也知道說錯話了,拍拍他的肩:"我送你回去吧。"
莫昭沒有拒絕。
只是一路上,誰都沒再說話。
直到看着莫昭走進房間,關上門,祺御才卸下了臉上的淺笑。
無論怎麼樣的選擇,都會波及你,我只是選擇最少的傷害,這樣,沒有錯吧?
就如祺御所說,十日之後,顏慕霄帶回了一個少年,說是谷中貴客,要人人禮待。
莫昭站在角落裡死死地盯着那少年。
少年始終縮在顏慕霄身後,眼中帶着驚恐和防備,如同受盡傷害的小獸,惹人憐惜。好久,莫昭終於冷笑了起來。
少年似乎感覺到他目光中的敵意,擡頭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等衆人散盡,莫昭才走到顏慕霄面前,指着那少年問:"他是誰?"
只當他是吃醋,顏慕霄失笑,一手將人摟入懷中,親了一下,才道:"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我幫子言找他的弟弟。"
"這就是子言昭亭?證據呢?"莫昭目光銳利,讓那少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顏慕霄微皺了眉,耐着性子道:"別嚇他。"等莫昭把目光收回,他才繼續道,"輪廓跟畫上有幾分相似,我也見過他寫的字,跟子言給我的那張留書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就不能是模仿嗎?"莫昭冷笑。
"好了,昭。"顏慕霄的聲音微沉,卻始終保持着一抹寵溺,有點無奈地道,"他是子言的弟弟,我必須照顧他直到將他送回不語莊爲止。他受過不少苦,我希望你也能待他好一點。"
莫昭回頭看了看那少年,慢慢地咬住了牙關,好久,終於哼笑一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