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一句話擲地有聲,祺御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握緊了莫昭的手:"昭。。。。。。"
好一陣,房間裡卻一片寂靜,祺御擡頭,才發現莫昭的神色看不出波瀾,卻死死地咬著牙,脣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一陣心疼,祺御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摟過他的脖子,便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的緊繃:"傻瓜,何苦這樣逼自己。"
莫昭只是不哼聲,祺御只能繼續說下去:"無論你怎麼賭咒,都改變不了你在意他的事實。"感覺到莫昭微顫了一下,祺御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了。
明明心裡奢望著,多留他一陣就好,也許多留一陣他會愛上自己也說不定,卻偏要生生地把他往外推。
"我說過,無論你怎麼決定,不會有人取笑你的,你還在害怕什麼?如果原諒他,能讓你開心一點,爲什麼還要逼自己去恨?過去會比現在重要嗎?"
莫昭始終沒有回答,最後只是緩緩地閉上了眼,一滴眼淚自眼角劃落,打在祺御手臂上,那滾燙讓祺御覺得如遭火灼。
"如果原諒他,不得好死。"明明聲音已經哽咽,莫昭開口,說出來的還是這樣一句話,那種深入骨髓的執拗,那種將自己逼入絕境的偏執讓祺御覺得心疼和無力。
"不得好死。。。。。。"看著莫昭幾近失控地重複著同一句話,祺御一咬牙,乾脆將人摟入懷中,死死摁住,像是要把他按入自己體內,就此融爲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靠著他,閉著眼,彷彿睡著了,清淡的淚痕未乾,讓這個倔強的人在此刻顯得格外脆弱。
祺御看了他很久,纔將人抱起來,放到牀上,柔聲道:"我點你的**道,好好睡一覺吧。醒了再決定,你現在太激動了。"說罷,也不等莫昭回應,出指如風,點了莫昭的睡**,又站了一陣,聽著牀上的人呼吸逐漸平和,眉間凝著的憂鬱也漸散去,才舒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剛纔顏慕霄離開時的模樣,不知爲什麼總讓他有一絲不安,本想不理會,卻終究是忍不住。
"我還真是犯賤啊。。。。。。"長出口氣,祺御不禁自嘲一笑。
找來掌櫃付了賠償,又換過了房間,安頓好莫昭,纔打聽起顏慕霄,知道顏慕霄就住在跟自己相隔兩個門的房間,祺御吩咐過小二送來酒菜,便走到顏慕霄的房間前,敲了敲門。
好一陣都聽不到裡面有迴應,祺御不禁一愣,遲疑了半晌,又敲了一遍。
再一陣,裡頭終於傳來一聲輕問:"誰?"是顏慕霄的聲音,語氣顯得有些無力,讓祺御不禁挑起了眉。
"是我。"
裡面一陣沈默,半晌才聽到顏慕霄回道:"什麼事?"
"進去再說。"
顏慕霄沒再回答,似乎在猶豫著什麼,祺御等得不耐煩,乾脆推門直入,誰知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
只見顏慕霄半倚在牀上,**著上身,胸口位置裹了一層布,布上滲著血,分明是傷。在他身旁,還放著一個瓷瓶,顯然是傷藥。
"誰讓你進來?"被祺御看得有些難堪,顏慕霄半晌才沈下臉喝道。
看著他臉上帶著失血的蒼白,目光又轉回他胸前那一片血紅上,祺御微蹙了眉:"怎麼回事?"
"你管不著。"
"剛纔見你離開時有些不妥,就猜是不是在掩飾著什麼。。。。。。"祺御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牀邊,伸手便要解那裹傷的布,"究竟是怎麼回。。。。。。"
話沒說完,便被顏慕霄一手揮開:"我說了,你管不著。"
見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祺御也不禁有些火氣了,卻依舊強忍著,硬是將那布條解下。本已有準備,可是那血淋淋的傷口露出來時,祺御還是被震住了。
似乎是劍傷,本來傷的並不深,只是後來又被人不知用什麼重複劃開,傷口已經有些發腫發膿了。暗紅的血水一點點地往外滲,驟然看去,很是嚇人。
"這是怎麼回事?"祺御的臉色也變了,見顏慕霄沒再反抗,只是垂了眼沈默下來,一個念頭閃過,他脫口而出,"是子言北軒的那一劍?"
顏慕霄沈默很久,才低聲重複:"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祺御哼笑,"名義上我是你師叔,血緣上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我哪裡管不著了?"
好象被觸到了什麼,顏慕霄一下子擡起頭,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最後舒出口氣,只輕問道:"他呢?你不守著他,來管我的閒事?"
"被我點了**道,睡了。"見他態度軟了下來,祺御也放軟了下來,在牀邊坐下,拿過那傷藥,小心地倒在顏慕霄的傷口上。
房間的氣氛緩和下來,誰都沒再說話,有一瞬間,讓顏慕霄覺得好象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他們還在百花谷,還是那雖然輩分不同,卻情如兄弟的兩個人。
"都大半個月了,怎麼傷沒見好,反倒變成這樣了?"祺御沒有看顏慕霄,嘴裡卻自然而然地問。
胸前的傷因爲傷藥的緣故而刺痛起來,顏慕霄強忍著,半晌才苦笑道:"你能猜到原因吧。"
祺御沒有擡頭,好象在逼他說下去。
"是我自己劃的。"顏慕霄嘆了口氣,幽幽道,"他不肯原諒我,卻也沒有向我報復。。。。。。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償還他一點。只有這傷,能提醒我,自己曾經做過多愚蠢的事情,能讓我記著,自己究竟虧欠了他多少。
"所以我不能讓這傷口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