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不知道周啓遠是怎麼和張夫人與自己嫂子說的,總之沒幾天,梅嫂子就告訴給她:周司令在界州城裡另置了一套宅院,是專門爲她置買的。梅嫂子說這些話時,把眉毛揚得高高的,“那可是周司令專門請我去瞧過了的,二進的宅子,那麼大的院子,連傢俱都備好了,妹妹肯定會喜歡的。”
梅亦皊的臉上淡淡的,她沒有興趣聽這些個。
張夫人自從梅亦皊病了後就常常往梅家來,有時候和梅嫂子說幾句話,有時候直接上樓來找梅亦皊。梅亦皊雖然也是淡淡的,可張夫人一向八面玲瓏,話一經她的嘴,就似烘了一層熱氣,讓人心裡暖暖的。
周啓遠來看看梅亦皊一次,就是見了面,梅亦皊也如受了驚的小鹿一般,躲着周啓遠。後來周啓遠就沒再來。
在周啓遠買了宅子後的第五天,梅嫂子決定一家人搬到新居里去。梅嫂子的理由是,沒人在大冬天裡搬家的。其實梅亦皊知道,那是她嫂子怕周啓遠變卦,防着夜長夢多。
梅亦皊不再說什麼,也不曾攔了一下,這倒讓梅嫂子心裡有些發怵。她逼着梅大哥上樓來問梅亦皊,梅亦皊就笑:“大哥,我已經想好了,我這一生註定身不由己了,憑你們去罷。”
梅亦皊說這話時,臉上掛着慘淡的笑容,梅大哥不語,最後只是嘆口氣就下了樓去了。
在飄了第一場薄雪時,梅家四口人坐着張夫人遣來的汽車到了新房子。還沒進院,遠遠就看到院門口站爲兩列的傭人們。梅亦皊修眉微蹙,周啓遠這是要把自己當成金絲雀來養了。
一家人下了車,梅嫂子張羅着傭人來搬東西,梅亦皊走進了新宅子裡。
那是一個二進的四合院子,原來的家主似乎改了舊式二進院的格局,把前院的門樓,倒座房,改成正房與廂房。後院與前院只隔着一道月亮門,後院倒是規矩,正房、廂房、遊廊一應俱全。
梅亦皊走進新院子裡,手指劃過灰色的院牆。她耳邊全是自家嫂子得意忘形的笑聲,梅亦皊擡起頭來,望向蔚藍的天空,這個磚瓦砌成的牢籠裡,只有巴掌那麼大的天宇可看了。瞬間,一股倦意襲向梅亦皊,
她對梅嫂子說:“嫂子,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下。”
梅嫂子現在拿着梅亦皊當成了活祖宗,一聽她說累,忙招手叫過去一個女傭,一個勁的叮囑着,“好生照看着小姐,要吃什麼上前面來要來。”
梅亦皊轉身就進了後院正房。
搬進新居的當天晚上,張夫人帶着兩個女兒前來賀喜。梅嫂子拿錢張羅了一桌子的菜,笑眯眯的雙眼只往張夫人的兩個女兒身上瞄着。梅亦皊只恨這樣的家人讓人瞧見了不恥,索性低了頭去吃飯。
坐在上座的張夫人見少了周啓遠,就望向梅亦皊,笑道:“啓遠兄弟怎麼沒來?這裡怎麼能少了他呢?”
張夫人這話已然認準了梅亦皊是周啓遠的QF,梅亦皊半垂着頭不說話,倒是梅嫂子機靈了起來,馬上答道:“許是大帥那邊忙罷。”這邊話音剛落,周啓遠就進了前廳。張夫人就笑起來,“我就說他定是要來的,可是來晚了,要罰。”
周啓遠把戎裝衣領上的扣子解開了兩顆,才笑道:“嫂子說怎麼罰便怎麼罰罷。”周啓遠一邊說着,把衣服脫了下來,早有傭人接過了衣服,周啓遠半挽起衣袖,入了席。
梅亦皊最受不得周啓遠一副主人的姿態,而讓她再爲不自在的是,自家的兄嫂居然還在朝着周啓遠點頭哈腰。梅亦皊頓生“站在屋檐下”的悲涼。
周啓遠夾過桌上的菜,又對張夫人說:“嫂子,我明天要回川平了。”張夫人把竹箸放了下來,微笑道:“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周啓遠望了一眼梅亦皊,方笑道:“是大帥要我早些回去,水系現在還缺着軍糧,大帥叫我回去督促這事。”
“原來是公事,”張夫人笑着掃了低頭用飯的梅亦皊,追問道:“那啓遠兄弟可別回了去,就把這邊給忘了。”梅亦皊臉色微紅,周啓遠就笑了起來,“嫂子儘管放心,今天當着嫂子的面,我倒也把心意表一表。”
周啓遠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錦盒,周啓遠當着衆人的面把錦盒打開,一隻紅寶石戒指反射着屋中的燈光。“可是個好寶貝。”張夫人先笑起來。
周啓遠站起身來,對梅皊說,“梅小姐,小小禮
物,不成敬意,還望梅小姐收下。”
梅亦皊被周啓遠這突出其來的舉動驚得怔住了,倒是張夫人催促着,“亦皊,你還不伸手叫啓遠兄弟給你戴上。”
在梅嫂子嘰嘰喳喳的鬨笑裡,梅亦皊的手被周啓遠攜住,紅寶石戒指就這樣戴在梅亦皊的手指上。
梅亦皊的臉如同紅布一般,梅大哥和梅嫂子跟着笑着,整個前廳裡顯得熱熱鬧鬧。
用過了飯,張夫人帶着兩個女兒回了帥府裡,梅嫂子藉故收拾東西,帶走了傭人,所有人都識趣的躲了開來,整個前廳只剩下梅亦皊和周啓遠。梅亦皊因後院是自己的房子,並不好就此回去,倒像着回去等周啓遠一般。她坐在前廳的沙發上,雙手不安的擺弄着一塊雪白的帕子。
周啓遠坐了過來,梅亦皊身子就是一繃,身子不自在的向旁挪了挪,周啓遠低沉的笑起,“怎麼?還怕我?”梅亦皊實在是怕他,卻不能直面說出來,只有把頭低得更低些。
半晌,周啓遠出乎意料的站起身來,喚過傭人,穿上衣服就走了。
梅亦皊怔了怔,不知道周啓遠爲何而走。本來做好了防着他的心,卻沒想到他倒忽然就走了。梅亦皊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折回來,或是發難於她的家人。可是周啓遠這一走,竟然再沒回來。
梅嫂子也聽到外面的動靜,忙出來,見周啓遠走了,又不敢深問梅亦皊,只狐疑的望向梅亦皊,等她給自己一個交待。梅亦皊沒說話,起身回了後院去了。
周啓遠就這樣離開了界州城,未曾再到梅宅上。張夫人和梅嫂子挖空心思想問梅亦皊和周啓遠發生了什麼,可是梅亦皊只告訴她們,周啓遠走了。就這麼走了?誰會信。可是不信又能如何呢?帶着些失望和疑惑,張夫人和梅嫂子再沒多說些什麼。
像一場夢一樣,周啓遠來了又走了,梅亦皊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可是學校和原來的巷子裡卻已經傳出,梅亦皊被軍界高官包養的消息。梅亦皊再去學校取畢業證時,同學們都不和她說話,遠遠見着,也避着她。
梅亦皊想,如果周啓遠的到來是一場夢的話,那這就是噩夢後的心悸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