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被送來了司令府裡,除了每日去學校,梅亦皊便把小寶和山妞放在一起玩。忽然有了玩伴,小寶很開心,山妞也笑得更加燦爛。
司令府裡熱熱鬧鬧的,倒添了許多笑聲。梅亦皊帶着兩個孩子,有時寫字,有時在院子裡玩,有時還帶上兩個孩子去別苑那邊。
周啓遠時常會和梅亦皊帶着兩個孩子一處玩,周啓遠望着跑來跑去的孩子們,對梅亦皊輕笑着,“其實看到他們兩個,倒覺這世上再無憂愁煩惱了。”
梅亦皊莞爾一笑。
自從小寶被送來之後,梅嫂子就再不踏進司令府的大門。梅亦皊也從外面零零碎碎的知道,梅嫂子和幾個太太們開始打麻將鬥牌,每每輸了錢時,都要罵上梅亦皊夫妻幾句。
其他的太太們自然不敢接梅嫂子的話,梅嫂子還要拉着人家把這些年來梅亦皊夫妻虧欠她的話再反覆說上一遍。
時間久了,沒有太太們再願意和梅嫂子來往。梅嫂子就開始懷疑是梅亦皊在中間使了壞,打來電話,和梅亦皊吵得不行。
她卻不想,太太們接觸她也是因數她是司令夫人的孃家嫂子,沒了這層親情在裡面,有誰還願意搭理她這個愛抱怨的女人。
自己家人不爭氣,梅亦皊只能忍了下去。喻如心時而會來尋梅亦皊,或是送來自己的戲票給梅亦皊。
自上次梅亦皊幫了喻如心之後,二人成了閨閣好友。梅亦皊每每見到喻如心,喻如心總要開解她。
喻如心爲人爽直,又見梅亦皊並不拿出司令夫人的款,更覺親密,兩個人在一處說話時,多是笑聲一片。
梅亦皊也勸過喻如心,倒不如從戲園子裡出來,找個男人好好過活。喻如心淺淺一笑,“亦皊,我這一世心裡不知還能不能再裝不得男人了,我也想了,我再攢上幾年的錢,就離開奉新園,再不唱戲了。之後去你的難童所裡,抱個像山妞一樣可愛的孩子來養,守着孩子,我們母子清貧度日,我也願意。”
梅亦皊拉住喻如心的手,“如心,你若是真缺錢的話,我這裡就有,你先拿去用。我只想你脫離了那苦海,自己也自在些。”
喻如心先謝了梅亦皊,才輕聲說道,“我只想靠我自己,亦皊,我不是和你見外。就是和我往來的男人們,我也只許他們
把錢花在我吃穿上。除了唱戲的賞錢,多的我並不曾要過。我總想,人這一輩子若是不靠自己,只會指望別人,活着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呢。亦皊,你叫我好好的活罷。”
你叫我好好的活……
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卻道出了喻如心的自強來,叫梅亦皊不得不佩服。都說ji女無情,戲子無義,而喻如心身在那濁海里,卻有這般氣節,着實不能讓人小覷。
秋風瑟瑟之時,司令府移來了幾株丁香花。本是過了花期,一株丁香竟然開放了。那淡紫色的小花,在風中搖曳,送向窗邊陣陣清香。
就是這個馨香噴鼻的季節裡,周啓遠帶回來一位客人——軍火商高文龍。
梅亦皊乍一見高文龍,忽然一呆,直至高文龍微微含笑打招呼時,梅亦皊才笑着迴應,“高先生您好。”
高文龍躬了躬身,“夫人別來無恙。”
梅亦皊笑着和高文龍寒暄幾句,把他讓到書房,轉身關門退了出去。
周啓遠和高文龍分賓主落座下來,周啓遠先問高文龍,“近來生意可好?”
高文龍點頭笑道,“有了司令的照應,生意自然是越來越好。不過,司令,此次前來,我也是有一件要相告。”
周啓遠擡起頭來,高文龍斂了笑容,正色道,“有人來我這裡要買槍,而且不算少。”
周啓遠一挑眉,“是西南的人麼?”
高文龍搖了搖頭,他凝神思量了片刻,才說,“我聽口音不像是西南這邊的人,張口就要最好的槍,數目還不少。按道理說,我不該把這些話告訴給司令,可是司令和我的關係匪淺,我也是想給司令提個醒。”
周啓遠劍目沉思半晌,“離我近的大致有西部和東南那邊,西部還好,一直算安定。東南是魚米之鄉,歷來是兵家必徵之地。而各地都有些軍火商,越過本地的軍火商而到你這裡來買,不是叛軍,便是要擴張了。”
高文龍握了握手指,點頭應道,“司令所說不錯,我不知道這買家的背景,所以也只能告訴司令這些了。”
周啓遠頷首笑道,“高先生的提醒,我記得了。高先生用過晚飯再走罷。”
“不了,”高文龍站起身來,“我那裡整日窮忙,司令自然是日理萬機,我便不打擾
了,改天罷,改天我來川平請司令和夫人吃飯。”
周啓遠也不再相留,送出來高文龍。兩個人說着話,走出書房,纔要下了樓,便聽到一樓大廳裡的歡笑聲,隨着嗒嗒上樓的腳步聲,梅亦皊和喻如心走了上來。
梅亦皊一見高文龍和周啓遠出了來,先站住了微笑問道,“高先生這就回去麼?”
高文龍正定定的望着喻如心,梅亦皊的話令高文龍如夢方醒般,他馬上轉頭訕笑道,“是啊,夫人,我這就回去了。”
喻如心早見慣了男人的矚目,對有些失態的高文龍,喻如心根本沒放在眼裡。她退到梅亦皊身邊,也不低頭,倒把臉扭向一旁去了。
周啓遠送下去高文龍,高文龍走在樓梯上,依然轉頭看向樓上的倩影,高文龍問道,“司令,剛剛那位小姐是誰?”
周啓遠微微一笑,“那是我們川平的名角喻如心小姐。”
聽到周啓遠的話語沒有一絲輕視,讓高文龍不由得哦了一聲,他躬身向周啓遠施了禮,告辭上了汽車。
梅亦皊和喻如心坐在房裡逗着兩個孩子,梅亦皊就打趣喻如心,“如心,你天生麗質,剛剛的高先生似乎也對你很是傾目。”
若是旁人,喻如心早就惱了,可是她和梅亦皊,倒也取笑慣了。
喻如心不屑一笑,“這樣的男人,多半喜歡風月之事,有幾個是正經人家的子弟。亦皊,你也叫司令離他遠些,常和這樣的人來往,可別把司令也帶壞了。”
山妞這時候攀上了喻如心的膝蓋,“喻姨,男人是什麼東西?”
一句話問得梅亦皊和喻如心捂嘴大笑,喻如心抱起可愛的山妞,把山妞放在膝蓋上,捏了捏小傢伙的鼻子,嬌笑不已,“妞妞,喻姨告訴你,男人啊,不是個東西!”
梅亦皊聽完更笑不可支,她去推喻如心,把山妞從喻如心的身上接了過來,嗔道,“快把我女兒抱回來罷,跟着你時間久了,我家的女兒可是要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了。”
喻如心也笑,“好了好了,我可是不敢教壞了你這寶貝。”
山妞並不懂話,跟着大人一起呵呵的笑。小寶到底長大些,坐在一旁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房裡的氣氛格外的好,比窗外的秋景更爲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