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蛤蟆湯
002 蛤蟆湯
柳姓主母拾起孟獲，右手在嬰兒的腦袋上輕輕一撫，一道乳白色的光暈包裹住嬰兒全身，孟獲腦袋的大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小，最終消失不見，孟獲只覺得頭部火辣辣的疼痛一瞬間變成了清涼的暖流，是的，清涼的暖流，雖然這個形容詞很彆扭，可是隻有它才最貼切，孟獲腦袋裡似乎閃過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白色的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映在黑色的鍵盤上，面前是長方形閃爍着熒光的窗戶，裡面有似是而非的自己跟一羣人打打殺殺，幹掉一個又一個妖魔鬼怪，哪怕像小山那樣恐怖的魔王，也在自己的劍下瑟瑟發抖。
網絡遊戲四個字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孟獲的腦海，嬰兒兩隻小眼睛盯着柳姓主母清秀的瓜子臉和豐潤的胸脯，腦袋裡想着劍與魔法，牧師和聖騎士，德魯伊德萊尼，少林武當蜀山劍派：“奇怪，爲什麼我想的都是劍呢？大刀和斧子也很棒啊，那種細長的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似乎除了好看點兒並沒有其他的賣點呀。”
嘣！
柳姓主母屈起白玉似的手指頭在孟嘗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說：“老孃十月懷胎吃盡了苦頭才爲你生下這點兒骨血，結果你撒手差點摔死，怎麼着，想學劉備收買人心呀？”
孟嘗此刻正在雙手用力，消耗真氣使金環銀環倆人擡來的足有六七人合抱那麼粗的青銅質大鍋緩緩浮空，他的荒火教【火雲心法】已經達到550級【舉世無雙】的境界，足夠一邊兒支撐燉蛤蟆湯的消耗，一邊兒與柳氏主母聊天：“莫怪莫怪，俺是老粗，心思沒娘子細膩，那人皇劉備豈是俺可以學的，就算俺等於劉備，咱家娃娃也不能當阿斗哇，就算咱家娃娃當了阿斗，金環銀環這兩塊廢料哪兒比得上趙子龍。”
金環銀環倆人也在輸出內力，協助孟嘗燉湯，這朱蛤與冰蟾兩種毒物一陰一陽，抓的時候兄弟二人可謂歷盡千辛萬苦，在南疆深山老林中潛伏半年多長時間，從柳氏主母懷胎時就着手準備，正巧孟獲誕生，纔將冰蟾朱蛤降服，他倆【火雲心法】等級只有400多，雖然號稱【笑傲江湖】可在經年累月的消耗之下，如今真正的實力甚至不如那些火雲心法301-350級，圍着虎皮裙，載歌載舞看熱鬧的粗鄙大漢，所以儘管兄弟二人聽到孟嘗埋汰自己，卻只能拿眼睛憤憤不平的瞪他兩下，連張嘴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孟獲原本看《新華字典》看得.頭暈目眩，可是經過柳氏主母治療之後，他如今又精力充沛起來，嬰兒的小腦袋在母親懷裡蹭了又蹭，偶然間撇到那個巨大無比，上邊雕刻着花鳥魚蟲的三足大鍋，烏溜溜的眼睛立馬變成了青紅二色，瞬間，整個世界的模樣大不相同。
那隻三足大鍋本身瀰漫着一股.渾厚的青色霧氣，而青色霧氣之中還有一紅一白兩道光芒滴溜溜亂轉，四處突圍卻始終衝不破青色霧氣的包圍，這兩道光芒最初的時候也會相互爭鋒，可是隨着青色霧氣外圍那股熊熊燃燒的烈焰的逼迫，它們逐漸纏繞在一起，形成了螺旋狀的光華，與青色霧氣跟大鍋外頭透過霧氣闖進來的熊熊烈焰作着激烈的鬥爭。
除此之外，孟獲還瞧見自己這.輩子的父親身上有一股龐大無朋的如同山嶽般的氣息，似乎要頂破這天這地這蒼穹寰宇，而自己的母親身上也有一股如獄如海，深不可測的能量，她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靜，實則暗藏着不可小覷的驚濤潛流。
如果孟嘗是太陽，柳氏主母就是月亮，與這倆人相.比，身上能量像一堆篝火似的金環銀環跟爺爺孟端，就顯得不足掛齒了。
孟獲的爺爺孟端給了孟嘗一骨頭之後，手捻鬍鬚.說道：“中原有個奇人，名叫吳承恩，他著有一部奇書，名叫《西遊記》，西遊記上面說萬壽山五莊觀，有棵靈根，喚名草還丹，又叫人蔘果，該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得以成熟，人若有緣，聞一聞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能活四萬七千年。這冰蟾朱蛤，冬天時幻化爲毒蟲，夏天時則幻化成毒草，所以兩種玩意兒一鍋煮，煉成草還丹名副其實，雖然吃一顆不能增加四萬八千年陽壽，可是光憑百毒不侵這一項，就讓咱們南疆長大的孩子受益匪淺嘍！”
柳氏主母抱着嬰兒恭維老頭說：“爹爹博學多才，.南疆誰不知曉，這冰蟾與朱蛤，原來就是傳說中的【冬蟲夏草】”
兩隻巨掌像蒲.扇似的孟嘗，一邊供應着熊熊烈焰，一邊悄聲嘀咕說：“婆娘你別誇他，否則老頭子又該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講家族史了，你先抱兒子去後邊兒歇會兒，等蛤蟆湯燉好了我喊你過來，咱兒子吃草還丹，你也得喝兩口濃湯滋補滋補。”
柳氏主母面帶微笑，如沐春風的摟着孟獲退到石宅一個角樓，早有健婦遞過雪白的狐狸皮與小一號的貂皮給娘倆保暖禦寒，孟獲躺在他娘懷裡尋思《西遊記》這本書，越想越覺得耳熟：“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師兄弟三人桃園結義，一個頭磕在地上歃血爲盟，保着唐僧匡正亂世，平袁紹滅董卓，殺高俅斬西門慶，這些事兒《水滸傳》裡有記載，《西遊記》《水滸傳》《***》《悶棍宗師》號稱四大名著，我咋啥都知道呢？”
荒火教大石宅後院兒是個練武場，此刻裡面有個七八歲的小丫頭，裹着熊皮肚兜，光腳不穿鞋襪，倆蓮藕似的又白又細的小胳膊居然舞動着一對寒光閃閃至少三百多斤的鑌鐵壓油錘，呼呼呼呼，練武場裡風聲呼嘯，草葉子橫飛，似乎天空中的雲氣都隨着小丫頭兩柄鑌鐵壓油錘的韻律不住起伏。
“呔！”小丫頭一抖手，左臂的鑌鐵壓油錘像一枚炮彈似的轟在東坡荒山上，引起一陣嗡嗡嗡嗡的刺耳振動，荒火教練武場周圍環境都被歷代高手用真氣加持過，否則隨便兒倆高手切磋就打的天崩地裂亂七八糟，維護費不知道要花多少。
“小潔，你爲什麼不開心呀？”東坡荒山鑌鐵壓油錘砸中的地方突兀地顯露出一個鶴髮童顏的老嫗，她身高最多一米五，右手拄着跟孟端公如出一轍的獸骨，左手卻拎着一個比她大五六倍的黃皮老虎，這隻老虎嗚嗚怒吼，爪子撓地皮吱吱吱的摳出無數痕跡，倆腿也不停的又蹬又踹，可是一切都與事無補，老嫗一步一個腳印，緩慢而堅定地走向小丫頭，黃皮老虎則像小貓似的人人揉捏，成爲襯托老嫗怪力的道具。
小丫頭伸出纖細的胳膊，對着遠處的鑌鐵壓油錘一鉤手指，那枚三百多斤的錘子居然違揹物理法則，以飛快的速度倒退回小丫頭的手裡，這丫頭耷拉着眼角，奶聲奶氣對老嫗說：“奶奶，爲什麼弟弟出生就有朱蛤冰蟾燉湯滋補，而我所有的本領都要自己磨練？爲什麼他還沒出生，就內定爲荒火教傳人，而我沒日沒夜的練武，爹爹卻從不拿正眼瞧我一下！爲什麼！這些到底爲什麼！”
老嫗走過來，蹲下身子摸摸小丫頭的腦袋，柔聲說：“因爲你是女孩兒，這個世道女孩兒不能跟男孩兒相比，你爹跟你母親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俠骨天成】資質，可是你爹爹三十歲時已經是天下有數的【龍將】級高手，而你母親僅僅是名【虎衛】，雖然全世界的【虎衛】級高手也只有一千名，可是與一百名【龍將】相比，她就不算什麼啦，你說，爲什麼倆人同樣的資質又同樣努力，卻有這種差異呢？孟潔，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以後你長大了，肯定會嫁到蚩火教去，這荒火教的掌教，又怎能給你一個外人？唉，怪只怪老婆子當年餵你吃了【補天丹】這才讓你總是胡思亂想，無故的自尋煩惱。”
小丫頭孟潔氣呼呼的擡起雪白的腳丫子一腳踹到黃皮大老虎的下巴上，這隻打老虎嗷的慘叫一聲，立即崩飛一根犬齒，孟潔扔掉鑌鐵壓油錘，騎在老虎身上，掄起小籠包那麼大的粉拳，碰，碰，碰猛捶老虎腦門兒，一邊打一邊說：“我是【俠骨天成】資質，百年難得一遇，我七歲就是【猛士】比我爹當年還厲害，我不要和親蚩火教，也不要什麼荒火教掌門，我只想讓爹孃多看我兩眼，難道這也有錯嗎？女人怎麼啦？奶奶您也是女人，可您比爺爺厲害得多，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七十年前，要不是你……”
老嫗拿骨頭棒子輕輕一點地板，一圈兒綠色的漣漪覆蓋了整個練武場，她打斷孟潔的話：“別說啦，今天奶奶爲你熬虎骨湯，這頭老虎在南疆屬於一流的貨色，燉成湯喝兩天，比得上你打熬半年筋骨，不過呀，黔西南的蠻族勢力範圍越來越大，這種老虎可望不可求嘍，想當年奶奶小時候，別說大老虎，就算大貔貅都捉到過好多隻，抽筋剝皮燉湯喝，十歲娃娃都能戰敗久經沙場的悍卒。”
練武場中，所有被老嫗的骨頭棒子裡射出的綠光照射過的雜草都瘋狂生長，本來一寸兩寸，眨眼間就變成一人多高，本來一根兩根，眨眼間就變成一片兩片，當這些荒草密集到令人髮指的地步時，突然集體枯黃，噼裡啪啦摞成一摞，那老嫗將雞爪子似的右手伸進袖子，掏出一個三寸小鼎扔了出來，小鼎迎風便漲，轉瞬之間化爲一口比前院的青銅大鍋還壯一圈兒的容器。
孟潔砰砰砰砰，雙拳如同疾風驟雨般猛砸黃皮老虎的腦袋，這頭老虎被小丫頭打的七竅流血卻強挺着就是不死，孟潔本來準備拿它出口惡氣，見它居然不死，反而越打火氣越大，等老嫗準備好乾柴又架上大鼎，黃皮老虎還吭吭唧唧不肯嚥氣，孟潔終於暴怒了，一招手，鑌鐵壓油錘飛來，她輕喝一聲：“山河震！”手起錘落，噗嗤一聲，黃皮老虎的腦袋完全碎成一灘肉沫，四肢一蹬，終於死的不能再死。
老嫗拿骨頭棒子一挑這頭老虎，足有一噸多重的叢林之王凌空飛起掉進大鼎，她雙手晃動，口中唸唸有詞：“八方炎龍，聽我號令！”呼啦，一個三寸長的小火龍一閃即逝，點燃大鼎下方的乾草，老嫗拍拍鼎身，裡面居然傳出嘩嘩嘩的流水聲，她又從口袋裡掏出兩串辣椒，兩串大蒜，兩串生薑以及一袋子海螺跟一袋子猴頭菇，就地聚到一處，用骨頭棒子砰砰砰全都搗成一坨，再拍拍手，這坨“調料”被輕風吹起，晃晃悠悠“咕咚”落進鼎裡。
半小時後，一股異香從鼎中傳出，老嫗跟小丫頭各拿碗筷，也不怕燙，直接把手伸進去，撈到什麼算什麼，抓一碗吃一碗，再抓再吃，作風之豪放，絕對令中原男人都爲之汗顏。
這邊胡吃海塞正歡快，忽聽前院傳來一陣驚呼，緊接着一紅一白兩道光芒直衝霄漢，孟嘗公沖天而起，大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無功而返，只是哐地一跺腳，荒火教方圓十里之內都地動山搖，老嫗燉的虎肉湯灑出足有一盆，直接澆滅了鼎下的火焰。
小丫頭孟潔皺着秀氣的眉毛，踮起腳尖爬到鼎口，撈出一條虎鞭三口兩口吃進肚裡，蹭蹭油乎乎的小手，拎起鑌鐵壓油錘對老嫗說：“奶奶，咱倆去前院看看熱鬧吧，剛纔我爹失態，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兒。”
老嫗點點頭，拿袖子擦擦嘴上的油，收起大鼎，一揮手狂風呼嘯，乾草燃燒的灰燼跟周圍的泥土全都打着旋兒飛到九霄雲外：“我覺得呀，十有八九是你弟弟三魂七魄太強，連朱蛤與冰蟾的魂魄都無法見縫插針的安頓下來，給剛出生的嬰兒獸魂附體固然能令嬰兒實力大增成長速度變快，可是這樣一來，就始終無法觸及天人之道啦，唉，你爹報仇心切，太浮躁，太浮躁了。”
小丫頭孟潔不以爲意，邊走邊說：“天下英雄何其多？總共纔有十個天人級高手，瞌睡龍，雷帝，不動明王，這三個妖魔也佔了天人的名額，我弟弟再怎麼折騰，肯定也成不了天人級高手，冰蟾朱蛤，給我我保證當個【龍將】”
一老一小倆女人來到前院，只見一羣荒火教教徒圍成一圈兒，中間金環銀環口吐鮮血，神色萎靡不振，柳姓主母正在念念有詞的叨咕着：“按脈勿現，以至其氣出，內舍於骨解腰椎鍵盤突出之症狀，勝在病理之前。”
老嫗輕輕咳嗽一聲，揮動手中骨頭棒子，一陣星光閃耀，嘩啦嘩啦嘩啦，像八百年前的網絡遊戲《傳奇》裡的道士技能羣療術似的聲光效果一閃而沒，金環銀環倆人立馬眼睛放光，一咕嚕站起來左右望望，瞧見老嫗又連忙跪下咣咣磕倆響頭：“謝大祭司救命之恩。”
老嫗雲淡風輕的說：“起來吧，這是怎麼啦？我乖孫子吶？”
柳氏主母心說自己忙活半天都沒治好一個人，而婆婆一記羣療術卻能包治百病，果然學無止境，她指指孟端懷裡被孟嘗的護體真氣包裹住的孟獲對老嫗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老嫗倒吸一口冷氣：“這，這種事情，只在傳說中才出現過，你們沒有搞錯吧？”
旁邊的孟嘗公哈哈大笑，他蒲扇般的大手握成拳頭砰砰砰捶打着胸口嗷嗷怪叫，像人猿泰山似的豪言道：“怎麼會搞錯！我兒子天賦異稟，跟蠻王誕生與同一天，又抽名抽到獲字，這就是天命所歸！冰蟾朱蛤算啥，既然這倆玩意兒臭小子看不起，老子就給他捉一頭麒麟，拿麒麟心出來，阿獲總得收了吧？”
原來孟嘗公燉好蛤蟆湯，叫老婆孩子一起吃飯，柳氏主母喝兩碗蛤蟆湯立即恢復元氣，而孟獲吞掉草還丹之後，被爹媽扔進大鍋裡洗澡，卻渾身迸發出一股並不健康的慘綠色光芒，他爹媽大驚失色，連忙搶救，輸入真氣卻不好使，只是隱隱約約瞧見小孩兒肚子裡一紅一白兩道光芒左衝右突，孟獲無聲無息的翻着白眼，身上汗流浹背青一塊紫一塊卻不哭也不喊疼，任憑兩道光芒在自己肚子裡折騰。
這倒黴孩子本來拿丹青眼看大鍋又導致能量外泄，迷迷糊糊昏過去還沒等醒過來，就被他爹媽捏着鼻子灌了一萬蛤蟆湯，又扔進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鍋裡洗個沸水澡，冷不丁渾身上下都跟針扎似的痛感使孟獲驚醒，倆眼珠子咕嚕咕嚕一轉，就見面前天地變色，似乎自己來到一個並不真實的世界，找個比較貼切的形容詞就是識海。識海是說人類腦袋裡儲存的全部知識猶如大海般寬廣，簡而言之，跟夢境差不多，這裡是你的地盤，卻不一定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