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二月初唐信即將迎來大二的下學期。
孫道與聯合國採購團一月底就飛離天海,程家也送走了來天海的親朋好友,生活從春節的熱鬧一下子迴歸平靜。
程文越與胡曉梅領證結婚,程慕便徹底搬到薇雅園和唐信過,算是把南區的家徹底讓給新婚燕爾的小兩口。
在假期結束前,唐信抽時間親自教會程慕開車,本來打算給她買輛新車,後來他發現自己的法拉利不常開,就給她當座駕。
照例到了開學前一天,唐信和室友同學小別重逢,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錯,主動提出請人吃飯,加上也是給錢慧瑤慶祝。
驅車來到海都大酒店,唐信特意定了位置,三男一女坐在餐廳一角用餐,唐信一臉微笑,旁人自然而然看得出他心情愉悅。
“瞧你一臉春風得意,最近有什麼好事?”
錢慧瑤淺笑盈盈地瞥他一眼,這頓飯吃得有些奇怪,明明大家在說祝賀她在校內辯論選拔過關斬將,不負衆望地成爲了天海大學的辯論團代表之一,卻感覺唐信比她還要開心。
唐信此刻是有些志得意滿,挑眉微笑道:“我公司研發的新藥上市,廣受好評,迅速佔領國內市場,這能讓我開心一點點,但是,國際製藥排名前十,有兩家,加上其他國家不少製藥公司,一共來了十一家企業,想來與宏信謀求合作。這纔是我開心的重要原因。”
在這新的行業領域內。宏信的知名度正在迅速攀升,除了國內宣傳,聯合國指定採購也有重要原因。
李歡咧嘴一笑,說:“呵,敢情是揚眉吐氣了呀。”
任昊比個大拇指會心一笑。
“原來這頓飯是掛羊頭賣狗肉啊。”
錢慧瑤此言一出,唐信接口道:“不不不,咱們的班長要代表咱們學校出去大殺四方,當然值得一賀,班長同學,我敬你一杯。祝你馬到功成,我們會在電視機前爲你加油助威的!”
“沒誠意,電視機前助威?誰看得見。”
錢慧瑤嘴角彎彎,口是心非地竊喜。
大家吃得差不多。唐信雖說是請客,結果買單時,李歡和任昊加上錢慧瑤,三人平攤把飯錢給結了,對唐信而言,四人一頓飯六百多,談不上貴不貴,可對這三人而言,就要壓縮一些零花錢了。
“不能每次都是你買單,對吧?”
錢慧瑤理直氣壯地從錢包裡掏了三張鈔票遞給李歡。朝唐信說罷,也就制止了他掏錢結賬的舉動。
唐信看三人合夥結賬,便也不再多言,這種事,沒什麼可糾纏的,他在宿舍沒多少東西,平日偶爾吃個零食水果,都是室友送的,大家不計較,他也犯不着把界限劃那麼清。何況每次室友回家,都會專程帶來很多特產,也不是刻意給唐信,班上同學都有,要說大方。李歡任昊可比唐信大方多了。
三個男人坐在餐桌旁閒聊,錢慧瑤走去洗手間耽擱片刻。
她從洗手間出來後。站在水臺前洗洗手,哼着《歡樂頌》的旋律,雖說長相一般,可她還是對着鏡子看看臉上有沒有異樣,發現一切如常後,抽了兩張紙巾擦擦手,轉身走出餐廳大堂。
當她出來時,恰好從旁路過一行西裝革履的男人,她哼着歌沒注意,肩膀撞上了其中一位,男人後退半步,她失重之下條件反射地伸手抓了一把,指甲不小心劃過對方的手背,劃出一道血痕,她也應聲倒地。
“嘶......”
“啊!”
錢慧瑤一屁股坐地上吃痛的叫聲吸引了唐信三人的注意力,他們立刻起身趕去她身邊。
這一行十幾個男人都停下腳步,手上被抓了一道口子的男人年近五十,斯斯文文,他擡手看了看傷口,微微蹙眉,身旁不遠處的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見狀,立刻指着錢慧瑤疾言厲色指責道:“你怎麼走路的?還抓傷了李社長,趕快過來賠禮道歉!”
錢慧瑤想要揉揉臀部,可這大庭廣衆,這個舉動實在不雅觀,於是就忍着,她站起身,據理力爭道:“我從洗手間出來,你們路過,我正常走路,你們也正常走路,突然撞了一下,全是我的責任嗎?他的受傷了,我跌倒在地上難道就不疼嗎?”
“你還強詞奪理,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呀?說我聽聽。”
這句話是一個男人說的,衆人回頭望去,唐信的身影映入眼簾。
“董,董事長!”
指責錢慧瑤的男人立刻噤若寒蟬,他微微躬身,身邊四個男人也都微微低頭,而還剩下七個男人以那個中年男人爲首,昂首挺胸地注視唐信,好奇打量起來。
“說話呀,他是誰啊?你爹媽被人無意撞一下,你都不見得會這麼暴跳如雷吧?”
這人唐信見過,是宏信新招聘的部門經理。
他冷汗如雨,垂首道:“他,他是yohan製藥的社長,李在仁先生。”
唐信嗤鼻一笑,說:“棒子啊,怎麼?棒子來了華夏,就成貴賓了?”
“不,不是,董事長,您聽我說,yohan想要與我們合作,這筆生意,價值五億以上。”
對方在解釋。
錢慧瑤面無表情地走到唐信身後,李歡與任昊已經怒火中燒,想要上前與人理論。
這他媽是什麼狗屁解釋!
錢慧瑤朝二人微微搖頭,輕聲說:“相信唐信。”
唐信露出個微笑,對宏信的五位職員,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君有疾飲藥。臣先嚐之;親有疾飲藥。子先嚐之。你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這簡單的古文,出自《禮記》,五位高材生出身的職員即便記不清,聽也聽明白了。
可他們沒人敢說一句話。
唐信推開部門經理,腳步輕緩地走到李在仁面前,用棒子的語言,面帶微笑道:“皇帝有病要吃藥,臣子先喝以身試藥;父母有病要吃藥,兒女先喝以身試藥。”
他環視一圈外國人和宏信的職員。淡淡道:“我是宏信的老闆,可是,好像很多公司職員,並不知道我在做什麼。華夏有近百家跨過醫藥公司。世界排名前十的醫藥巨頭,都在華夏有研究機構,爲什麼?除了廉價的勞動力,還有,我們華夏人成了他們的試驗小白鼠。他們的國民生病,先得要我們華夏人以身試藥。我追求的,要改變的,就是先將他們擠出市場,再扭轉這個現象,而你們。作爲宏信的職員,你們還不明白現在的狀況嗎?是這羣棒子求着我們合作!是我們有權力去踐踏他們的尊嚴,是我們高高在上!你們,丟人,真他媽丟到家了!”
說到最後,唐信依然怒不可遏。
任何一個行業,背後牽動的多米諾排骨,都是肉眼看不見的繁多,而與人命息息相關的醫藥行業,更是如此。
西方國家。醫藥臨牀事故,索賠能高達千萬美金!
可在華夏,只需要支付給試藥人每天十塊錢或高一點幾十塊錢的誤工賠償,就能獲得無數小白鼠。
唐信進入這個行業,他就和本土同行。世界同行,站在了對立面上!
他要一步一步搶佔市場。在這一行崛起,建立巨大的影響力,而後力所能及地改變現狀。
所以,他很開心,因爲聯合國採購團,無形中給他的事業推波助瀾,這種影響力,不是新聞媒體能夠帶來的。
宏信的職員全部低頭,不敢擡起頭看唐信一眼。
唐信面朝李在仁,用棒子語淡淡道:“由於人口老齡化和對急性和慢性病藥物的需求,市場需求不斷增加。病人和病人非政府組織變得更加活躍。棒子國的醫藥市場前景非常開闊,從前,在醫藥行業,你們是米國的附庸國,超過80%的醫藥進口來自米國,不久的將來,華夏會取代米國,壟斷你們的醫藥市場,這代表,你們的國民生命控制權,將會落在華夏的手上,李在仁社長,我不與棒子合作,你們可以偷,可以搶,可以模仿,我們拭目以待,從前,你們仰華夏鼻息,將來,也一樣。”
唐信說完,李在仁與他的隨從全部色變,有的咬牙切齒,有的破口大罵,有的甚至要上前動武。
唐信颯然轉身,輕描淡寫地與宏信職員擦肩而過,留下了一句話。
“你們被解僱了。別發問,別反駁,別抗議,你們連自己的位置都擺不準,要你們何用?五億的生意?呵呵,我唐信的尊嚴,宏信公司的企業尊嚴,五百億也別想買到。”
五位宏信職員如遭晴天霹靂,萬萬想不到出來宴請棒子結果丟了飯碗,而棒子那羣人則面露不虞,隱含敵意地望着唐信的背影,最終,李在仁擡手揮了揮,多看了唐信兩眼後帶人離去。
李歡任昊如釋重負,他們生怕唐信是一個有奶便是孃的資本家,現在見到他如此決斷,發自內心感到敬佩。
唐信玩味地看着平靜如常的錢慧瑤,打趣道:“屁股疼不疼?要不,我幫你揉揉?”
錢慧瑤眨眨眼,微笑道:“好啊。”
唐信語塞,兩位室友看他吃癟,幸災樂禍地放聲大笑。
開車回學校的路上,唐信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撐着腦袋,看起來心事重重。
錢慧瑤坐在副駕駛位上,發現他若有所思,試探性地問道:“你該不會後悔了吧?要是我不小心攪黃了你的生意,我道歉。”
唐信嗤鼻一笑,搖頭道:“不是,我在想另一件事。”
他以前心裡就隱隱有一種公司缺少了什麼的感覺,今天的事情,讓他終於抓住了這飄渺的感覺,化爲實質的念頭。
以前宏信風投只需要審覈項目,然後撥款投資,對外十分神秘,這也是企業項目保密性的要求所在。
可隨着唐信的事業涉足實業,名氣漸長,影響力攀升,不可或缺要對外,或面對企業,或面對公衆,都要打交道。
十分有必要建立一個公共關係部門,小到對外發言,大到談判交際,都不可或缺。
而這個部門,則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清楚博弈對手的位置,以及考慮到公司言行的影響。
他忽而轉過頭,望了眼錢慧瑤,鬼使神差道:“班長,你來幫我吧。”
錢慧瑤莫名其妙,問:“幫你什麼?”
“我想在公司建立一個對外公共關係部門,你來做這個部門的領導人。”
錢慧瑤啞然失笑,半晌後搖頭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唐信很冷靜,他說:“這個部門,我必須能夠非常信任,而你,我相信,有能力勝任,還記得嗎?元旦前,是你爲我理清了思路,該如何應對那一次危機。”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