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大藏袍,不是喇嘛的袈裟袍子,就是最典型最傳統的藏族大漢穿的那種斜肩袍子,暗紅色帶着五顏六色的裝飾,但全都經歷了歲月和油光的洗禮,戴個皮氈帽,然後一副蛤蟆鏡,渾身黝黑又充滿褶皺,十足的藏族彪悍,但看歲數和做派,白浩南立刻反應過來應該是平措的爹。
從長相輪廓上都看得出來傳承的結果,只是和肯定有着馬甲線的矯健藏族小帥哥不同,藏族大叔腰圍粗得隨便一甩胯就能把白浩南給撞天上去那種,嗯,就像頭犛牛,無論是披肩打着卷的長髮,還是那種整體醬油色的氣派,都像。
近乎於咆哮的對着平措大吼,看那橫着挎在後腰上的藏刀,白浩南都有點懷疑會不會抽出來砍這個逆子了!
因爲他腦海裡立刻腦補出富家子弟悄悄把錢偷出來做歪門邪道的戲碼,可能對於絕大多數漢族人來說,搞個足球訓練營都是不常見的產業投資,何況是這比較閉塞的藏族山區,何況是這種動輒幾百萬的投資。
不過平措敢嘶吼着對壘!
還別說,這高原地帶這麼吼叫似乎有助於肺活量的氧氣吸收,這倆氣息都挺足的,風吼吼的街面邊也沒什麼人來看熱鬧,白浩南看看伊莎和李琳,她們被這種高原獅吼似的場面給鎮住了,有點畏懼的捧着吸氧瓶往後退出去好遠。
原春家反而是又好奇的伸長脖子靠在旁邊聽,也不知道他個關中漢子聽啥藏語吵架,真不怕那兩尺長的藏刀砍他脖子上了,哪怕他臉上一直帶着憨直的笑容。
巴西教練更是一臉的懵逼,也捧着吸氧瓶站遠些對白浩南聳肩,還跟聞聲過來的阿威細語。
白浩南覺得肯定只能指望原春家買個七座車蹭回高鐵站那邊去了。
然後形勢又急轉直下,粗壯大手都握在藏刀把上了,藏族大叔氣吼吼的轉身對白浩南他們這邊一揮手,掉頭朝着旁邊遼闊的草原去了!
這種藏族自治區的城鎮大多這樣,可能是從多年前的遊牧聚居點發展起來的,街面兩側是建築樓房,看着跟普通城鎮差不多,其實邊緣區域穿過建築到後面就是草原,白浩南用疑惑的眼神看平措或者原春家,這是要怪我教壞了他兒子決鬥麼?
平措漲紅了臉過來道歉:“是我叫我父親來協助開車一起送各位到省城的……”還言簡意賅的解釋了兩句:“他總想我跟他一起做生意,可我就愛足球,我在省城就給朋友搞的野球場投了點小股份,只是規模不如在這裡什麼都可以擴大,我母親還在中學當副校長,你們又要求儘量不在省會,我才選擇回來搞……”
說話間,帶着巨大的轟鳴聲,又是一輛豐田陸巡就從草原上翻騰而出,一看就知道平措的駕駛風格來自哪裡了。
白浩南拍拍小夥子的肩膀:“這事兒……我們只是考察申請加盟的朋友具不具備各方面條件,你這屬於投資資金可能自己沒擺平?我們就不摻和了,如果不方便我們自己返回高鐵站那邊也沒問題的。”
平措着急:“我自己的資金!我纔沒用他的錢呢!真的,真的是我自己的錢……”
白浩南看眼憨笑的原春家,覺得自己也要收斂動不動漫不經心的狀態,要是這平措也撞車證明自己的真誠,那就過意不去了,只能拍着肩膀點頭:“行行行,我們到省會考察下吃個飯,你這也是年輕有爲的青年企業家了,你爹還不放心?”
平措長嘆一口氣,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他爹又在那駕駛座上吼了,平措忍住了沒對吼,招呼白浩南他們上車,一個勁抱歉這裡海拔高了,確實是自己的錯。
這話聽起來怎麼怪怪的,不過應該諮詢申請加盟的時候確實沒想到問對方海拔多少,不是來這邊,白浩南也想不到西北省份還很有幾個高海拔的地區。
所以白浩南把危險留給自己,主動上大叔的車,他內心是準備到了省城看看就撤了,反正也只有兩百來公里,比高鐵站稍遠點而已,還不在一方向。
伊莎和李琳猶豫下還是拋棄了男色跟着他一起上車了,原春家反倒放棄了一直跟着白浩南,坐那車上陪兩位外教和平措,就這麼會兒功夫,阿威竟然又買了一包紀念品,各種花色的藏族風情飾品包包什麼,說可以拿去送給他母親換投資!
看看同樣是富二代官二代,這多會跟長輩交流啊。
白浩南對平措的狀況一個勁搖頭,他是很口水藏族小夥兒的身體天賦,就像希望培養出一條西疆青訓線一樣,也想擁有一條藏族小夥兒青訓線,這種族裔天賦簡直就是外掛,之前很難成功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白浩南現在肯定就跟玩三國遊戲的孩子總想把呂、關、張等猛將集齊一樣,從現在就醞釀培養,萬一能成功呢?
但平措看來還是不可能成爲這個加盟商,連經濟上沒有獨立,看來找太年輕的加盟商也不行。
現在上車就悄聲吩咐伊莎和李琳跟阿威把安全帶繫好,他自己也是。
沒系安全帶的大叔只看了眼阿威買的那些紀念品,怒氣衝衝的上路了,當然也是地板油起步後輕易衝上120公里時速的萬馬奔騰,經過兒子車頭時候,被平措喊了聲啥,大叔還探頭出去揮拳大吼了,白浩南好可憐的連忙想幫他把方向盤穩定下,生怕一個激動給翻到路邊水溝裡去。
後座的俊男美女又忍不住笑,難道就看不見局面這麼糟糕麼?
主要是看到白浩南吃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仨就很樂。
而且彷彿有了白浩南在,他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大叔全程不言語,開極品飛車一樣疾馳,還好黑油油的公路條件還不錯,兩側時不時能看見大片的牛羊在草原上放牧,景色還是挺美的。
中途經過了一個小鎮,白浩南感覺應該是海拔降了不少的地方,大叔很沒好臉色的把車停在一排飯館前面,自己先跳下車去了。
留下車上四位連忙開個小會:“這是……”
白浩南最喜歡以險惡度人:“會不會是把我們四個賣鄉下了!如果是,我們把李琳抵押在這裡給平措當老婆,我們仨逃回去!”
伊莎很喜歡這個對策,鼓掌叫好。
李琳都氣憤了,扯下敵殺死噴霧筒用盡力氣:“不賣!我不……”可能是因爲高原反應,氣勢差得很多,跟綿羊叫差不多,臉蛋上都有紅暈了,潤澤得白浩南很想伸手撓一把,阿威哈哈哈的打開車門下去拍照,因爲已經看見大叔站在飯館門口招手,後面平措的車也來了。
看看時間也接近吃晚飯了,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誤了飯點啊,白浩南收起玩笑叫倆姑娘一起下車。
結果和在之前自治州不一樣,小鎮上好多人朝這裡彙集,其中不少還在跟大叔打招呼,白浩南又想開玩笑說是不是要集中拍賣美女了,原春家他們仨一起過來,查爾斯滿臉帶着觀光客的好奇,憋了一肚子的話找白浩南詢問這是什麼狀況。
白浩南知道個屁。
平措快步過來倒是解釋前面出去就離開了高原,再有幾十公里能抵達省會市區,所以一般他父親到省城都在這裡歇腳吃飯,這裡也是他做生意的重點區域。
白浩南他們這才注意到好多來的當地人都提着大大小小的麻袋來找大叔看貨。
原來平措的爹是收蟲草的大老闆!
這些等在這裡的都是行走鄉里的販子,就等着賣給大老闆的。
哪怕連伊莎和李琳都聽說過蟲草,驚訝得小嘴都張成O型:“超級貴的!”
阿威就喜歡超級貴,連忙湊上去看熱鬧,平措悻悻的承認:“我父親就想我也做這個,我不想,我不想做這種看天吃飯的生意,這是夕陽產業,越挖越少的生意,我想做真正有利於年青一代的事情,我是因爲家裡條件好,才能一路接受教育考進大學改變思維,我不能讀了十幾二十年的書,又回頭繼續賣蟲草吧。”
白浩南忍不住和原春家對看眼,都似乎有種對這個藏族小夥兒另眼相看的感覺。
吃的很一般,但旁邊桌子上蟲草交易的場面很稀奇,就是把麻袋裡面倒出來攤開清點,一根一根的算,平措說斷了都要掉價很多,這個有很大技巧,也有很大風險,血本無歸家破人亡的事情經常有,但他爹算是全省都做得比較大了,說到這裡又強調自己真沒沾他爹的光,他母親很支持他,外祖母家有很多牛羊全都是他的,他在省城也有房子和經營足球場地。
西瓜種植大戶對種植蟲草不感興趣,只聽平措講他的事情。
伊莎則好奇的探頭看了陣回來小聲拿筷子:“選了好幾百根,還在選……”
白浩南只叮囑阿威不要隨便拍照,平措卻說無所謂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趕緊吃了上路吧,到省城看看他們經營的足球場地,但恐怕那個要改建擴建。
結果直到阿威過來簡單的吃了點東西,旁邊桌子絡繹不絕提着袋子捧着盒子的人才慢慢稀少,那大叔面前已經是好大幾盒碼得整整齊齊的東西,然後圓桌上還有不少殘斷的次品,隨手找個手機盒子裝上拿過來,用厚重民族口音的漢話說:“你們是平措的朋友,這些就送你們了……”
邊吃飯邊剛用手機飛快查了下淘寶上蟲草價格的伊莎頓時有點呆滯,悄悄把手機屏幕給白浩南看了眼,一斤能上十萬!
這一盒……
白浩南還沒看清,剛想禮貌性的推辭下,大叔已經丟下盒子解開自己的藏袍,原來之前覺得粗壯的腰上全都是一捆捆的紅票,銀行的封條都在,一捆捆的直接拔出來丟桌上!
瑪德,這趟出來盡看見土豪了。
伊莎終於承認自己還是跟當年山上那個土豆妹一樣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