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院在秋收時用來打場,秋收後章家會在這裡收地租,而平時卻很閒,莊丁們便在這裡訓練。
今年章澤天開始教書院的學生們六藝,這射箭便是其中的重點之一。他便在這場院裡弄了個靶場,供學生們練習射箭之用。學生上午要學習聖賢文章的正經學問,六藝課程都在下午或傍晚,龍教頭便在上午帶莊丁們練習射箭。
章澤天站在旁邊看了一會,發現這些莊丁們多數都有了一定的射箭基礎,總體實力還可以。另外這些人或多或少地練習了一些拳腳兵刃的套路和招式,若是動起手來,應該比普通人強不少。
見章澤天在這裡不走,龍教頭知道他有事,便讓莊丁們自己練習,他自己則帶章澤天來到他自己的屋門外,那裡有他搭的一個葡萄架,此時綠葉已經蓋滿了架子,卻還沒有結出葡萄來,只在地下遮出一片蔭涼。
兩人坐定之後,龍教頭聽章澤天說起莊子安全之事,考慮了一下說道:“我們莊子附近,基本沒有大股的匪人,只有東邊八十里外的青龍嶺上的鬼見愁一夥和西邊六十里外的小瓦崗一夥,算是成股的大盜。但是我們距離他們又遠,又靠近縣城,他們一般不敢隨意攻擊我們這裡。我們有這支莊丁隊伍,一般的小盜更不敢隨便來招惹我們,基本可以不用擔心。你剛剛所說的軍漢們確實比較麻煩,但是他們只要不敢明目張膽地結隊來攻打,我們也不懼於他。你們兩位東主若還不放心,我們也可以再招募一批莊丁,把人數擴大到三四十人,再想辦法買上一批弓箭和鳥銃,只是這費用可就比較高了。”
章澤天道:“這事還是大哥提起來的,他也答應可以負擔這筆費用,所以你不必顧忌,放手去做就是了。等有了明確的方案,先跟大哥請示一下,估計問題不大。”
就在這時,一名莊丁忽然走過來說道:“龍教頭,你老家來人了,在大門外。”
龍教頭的老家在保定府,平時每兩三年回去一次。據他說家中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回去也只是給父母上上墳,看望一下鄉鄰故友。他今年開春時剛從老家回來,也不知家鄉人找他有什麼事情。
出於好奇,章澤天跟龍教頭一起來到大門外,見門外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此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書生的襴衫,只是已經十分破舊骯髒。他空着雙手,一匹顏色灰暗的花馬便跟在他的身後,顯得十分老實的樣子,馬背上馱着一個小小的行囊,顯得十分落魄,但是行囊上面卻橫捆着一柄長劍,那劍卻是金玉爲飾,顯得十分華貴。
龍教頭一見此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下來,沉聲說道:“你來找我幹什麼?咱們不是一路人,沒什麼好說的,你走吧。”說着轉身便要回去。
那人好像知道龍教頭會是這麼個態度,也不慌張,只是充滿悲憤地說道:“龍大,我爹被人害死了,你確定不管嗎?”此人卻不是像龍教頭一樣的保定口音,而是遼東口音,也後世的普通話倒是更相似一些。
“什麼?!”龍教頭猛的回過頭來,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惡狠狠地問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他人知道了麼?”
章澤天見周圍已經有人圍攏過來,便對兩人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到家中坐吧。”又對帶他們出來的那個莊丁道:“把馬拉過去好好喂一下。”
那莊丁聞言便伸手去抓那馬的繮繩,不料那馬一甩頭讓他抓了個空,隨後一口便朝那莊丁的胳膊上咬了過來。
那遠來的騎士好像知道會發生這一幕似的,在那馬張口咬人的同時就伸手一隻手撫在那馬的脖子上,輕聲說道:“小花別鬧,聽話。跟他去吃東西吧。”說着撈起馬繮送到那莊丁的手裡,對那莊丁說道:“這馬的脾氣有些大,不能跟其他牲畜共用食槽,麻煩你了。”
那莊丁連忙小心翼翼地接過馬繮,牽着朝場院的牲口棚走去。
龍強是個急性子,不等回到他自己的屋子,便不斷追問:“大人到底是怎麼被害的?難道沒有人跟着大人嗎?是韃子乾的嗎?”聽他話中的意思,他們所說大人的應該是個不小的官。
那來人卻不說話,只是悶頭走路,直到在龍教頭屋外的葡萄架下坐定,才說道:“大人是被人騙進了軍營後被殺的,當時跟隨大人的有五個人,吳二、諸葛七和於十三被擒後降了敵人,文四和駱十一當場被殺了。他們武功雖高,也架不住對方人多,而且又有準備。”
龍教頭沉默了一會,問道:“小毛你呢?是怎麼逃出來的?按理說對方不會放過你吧。”
那“小毛”嘆氣道:“哎,當時我不在島上,事情就已經發生了。投降的吳二他們接手了島上的兵權,留守的四個人裡面,郗家兄弟被殺,張十和小辛投降。但是吳二也被郗六用火銃打成重傷,算是找回來一點面子。我當時不知道事情的發生,上島之後才聽守兵說出事了,想逃跑已經晚了,最後還是小辛放過了我,才逃了出來。”
龍教頭一直在那裡聽這小毛說事情的過程,此時他忽然跳了起來,問道:“那誘騙大人去軍營的,是哪個混蛋?”
小毛說道:“此人名叫袁崇煥,是新任的薊遼總督,此時若動手,那女真人恐怕會進一步坐大,有些不好辦啊。”
龍教頭又問道:“剛剛問你的,趙三和江十二呢?找到了沒有?他們怎麼說?”
小毛嘆氣道:“趙三病死了,江十二說一切全聽你的,我也聽你的,你說怎麼做吧。”
龍教頭一下子跳起來,說道:“走!現在咱們就去宰了這羣狗孃養的。”說着奔進屋內,一會便提着一張硬弓,揹着一壺箭出來,瞪視小毛說道:“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