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是故意在躲江竹意嗎?肯定不是,他只是嫌這裡的護士太沒趣,沒人和自己聊天,高幹病房裡又找不到能和自己坑瀣一氣的人,這才放棄了不要錢的住院機會,收拾收拾回家了。
就像那位護士說的一樣,一隻手傷了,還達不到非得住院治療的程度,洪濤覺得不光不用住院,他還打算過幾天就去上班,反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去單位裡待着同樣是待着。而且單位裡有上百個國內外電視頻道可以看,閒着沒事兒了還可以去軍營裡找人下棋、玩牌、遛狗,比在家裡一個人悶着好多了。
對於這件事兒,他權當是走路摔了一個大跟頭,誰也不怪,反正損失的就是一隻手幾個月不能正常使用,忍一忍就過去了。另外他還約了自己的兩位同門師兄,也就是帶着他做音響工程的兩位大哥,準備再給自己找點活兒幹。總得把輸了的錢掙回來吧,這段時間自己也沒法瘸着一隻手去舊宮打牌了,況且自己也真的不太喜歡玩牌賭博,以前去玩是不得已,是去陪領導的,現在手傷了,多強力的免戰理由啊。
“要說工程,哥哥我這兒多的是,不光要幹,咱還得挑揀挑揀。不過你這個手能成嘛?不如再在家裡養一養,等我把手頭這個大活兒幹完了,你去給她們做維護吧。哦,對了,我還忘了介紹,這位是三元娛樂城的張經理,這位是孫主管。她們倆位可都是大能人,以後這座娛樂城就由她們二位經營。今天本來說是跟我去西四參觀一個**l音箱的演示會,這不半路接到你的電話,我們乾脆就先到你這兒來了,演示會下午再去也成。”說話的這位還不到四十,長得精明強幹。他叫汪建新,以前在電影製片廠工作,乾布景的,和洪濤一起考的調音師資格證,現在乾脆就辦了停薪留職,下海單幹了。
在他身邊還坐着兩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人,摸樣也就是二十啷噹歲,具體多大洪濤還真看不出來。因爲她們的妝畫得有點濃,掩蓋住了真實年齡。不過洪濤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們不是一般人,或者說她們的穿着打扮很掛相兒,很有風塵味道。這種調調洪濤不陌生,他也幹過不止一個歌廳的音響工程了,見過的那些小姐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和她們倆就屬於一個風格的。
“洪老闆你好,我叫張媛媛,初次見面,以後還得多多關照啊。”汪建新的話音剛落,穿紅裙子的女人就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用一嘴不太標準但不難聽的普通話,向洪濤介紹着自己,並主動伸出了右手。
“客氣客氣,咱就別老闆了,汪哥是老闆沒錯,我就是個打工的。您請坐……”洪濤對這些在夜店裡混飯吃的女人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看法,工作嘛,看自己選擇了,只要適合就成。這個女人皮膚很白,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如果去掉那股子風塵味兒,能算很不錯的長相。
“那我就別叫老闆了,洪哥你好,我叫孫麗麗。音響燈光的事兒還請洪哥多操心,汪老闆和我們提過您不止一次,他說要是能把您請過來,那我們的場子就是這個了。您看今天我們姐妹都親自來登門拜訪了,您可不能太推辭啊,嘻嘻嘻……”這一位剛鬆手,旁邊那位穿黑裙子的又站起來了,和紅裙子比,她的性格更活波,說話的時候表情非常豐富,一雙眼睛雖然不大,但非常有神,盯着人的時候像是有一股子吸引力。
“哎呦呦,您言重了,有汪哥在哪兒能輪上我啊,我就是個幹活兒的,盡力盡力……”洪濤覺得自己今天運氣不錯,連着握了兩隻軟綿綿的小手,還當了一次老闆一次哥,就算沒啥實質意義,總歸也不算吃虧。
“小洪啊,哥哥來晚了啊,抱歉抱歉,工地上有點事兒耽誤了。我說你這是咋了?又和人打架啦!”這時院門一響,人還沒到呢聲音就先進來了。一個和洪濤差不多高、身體比洪濤粗一圈的男人邁着大步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用手絹擦着脖子上的汗,話都快說完了,才見到洪濤吊着的那隻胳膊。
“老吳啊,咱能不總提老黃曆了不?我已經不打架很多年啦。冰箱裡有汽水和啤酒,你自己拿去吧,我是傷員,不伺候了。”這個聲音、個頭、體態、歲數都比較大的男人就是洪濤的另一個同學,吳逸夫。光聽這個名字,肯定以爲他是個帶着學者或者藝術家風範的清瘦樣子,但聞名不如見面,他除了一頭長髮帶點藝術範兒之外,渾身上下就再也找不出半點兒和藝術、學術相關的地方了。
“呦,你們倆也跟着來了啊!成,正好,咱們狠吃他一頓,要吃他一頓飯可不容易啊,千年等一回!小濤,中午吃什麼啊?”人長得胖,總是有主觀原因的,吳逸夫這張嘴就是他的主觀原因,剛進院還沒坐穩呢,就開始琢磨中午吃啥。
“吳老闆,您也來了,工地那邊不就沒人盯了,不會出問題吧?”紅衣服的女人倒是真敬業,一心一意想着她的工程,連寒暄都省了。
“張總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現在也沒開始進設備呢,都是穿管佈線的活兒,那是裝修隊的事兒,我也指揮不了他們,只能和他們儘量溝通。這件事兒您還得和王總多說說,讓他盯好裝修隊的人。”吳逸夫對紅衣女人提出的問題一半兒是回答,一半兒是敷衍。他這個人百分百詮釋了好吃懶做這個詞兒,最不愛去盯工地。不過他在燈光方面技術非常好,因爲他在考燈光音響資格證之前,就已經在劇場裡幹了二十多年燈光師,考試只是爲了一個名義,對他的技術層面沒有任何幫助,該會的他早就會了,不該會的他也會。
“乾點事兒怎麼就這麼難啊,那個張總錢不少拿,錯不少出,兩個後廚的水池子都得返工,也不知道老王怎麼找了這麼個混子來承包裝修工程。”紅衣女人讓吳逸夫一番話說得也沒脾氣了,只能去埋怨那個搞裝修的包工頭。看起來她對工程安裝這種活兒也沒什麼經驗,吳逸夫說的話多一半是廢話,少一半是在推卸責任,只能蒙她這種新手棒槌。
“還是吃烤肉吧,我這兒附近也沒別的了,再遠我也懶得去,傷員啊!”洪濤舉起左手衝吳逸夫晃了晃。
“烤肉就烤肉……得,我還是自己去吧,在包間裡吃不如就在你院子裡舒服。”吳逸夫還想說什麼,但是一看洪濤的手,又把話咽回去了,別人他也指使不動,乾脆又從椅子上站起來向院外走去。
“這剛九點多就吃午飯?餓死鬼啊!”汪建新看了一眼手錶,對他同伴的舉動表示了異議。
“我去把飯菜訂好,你們先打會兒麻將,幫我把飯錢贏回來。”吳逸夫不覺得九點多去訂中午飯有什麼不妥的,只是對洪濤不請客還得他自己掏錢很不滿。
“也對,這麼坐着乾等不如摸兩把,我去搬桌子,咱們在院子裡玩露天麻將,趁這小子手不好使多贏點。你們倆是不知道啊,每次工地上有了他,我們基本就等於白乾了,掙多少也得輸回去。他纔是老闆,我們倆都是打工的,還不給工錢!”汪建新對吳逸夫這個建議倒是非常贊同,洪濤平時不光在單位裡贏領導錢,還沒少贏他們倆的,好不容易抓到一次狀態不好的機會,他肯定不想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