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後海最美,樹葉綠但不會綠得發黑,清風徐裡面沒有水氣,波浪急卻細細碎碎,拍到岸邊也不會發出太大響聲,更不會吵到岸邊居民的睡夢。
可也有例外,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坐在欄杆上抽菸,抽完一根換個姿勢再來一根。坐着抽、蹲着抽、站着抽、溜達着抽、躺在長椅上抽,基本能想到的姿勢他都做過一遍,就差跳下水遊着抽了。好像煙和他有仇一樣,決不能看到它們在世間多存留一刻,分分鐘要讓它們燃燒着,照亮那一雙滿是迷茫的小眼睛。
“這個傢伙不會又憋着上來偷窺吧!”齊睿有半夜起來喝水的習慣,然後就發現了後海邊上那個詭異的身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曾經幹過的齷齪事兒,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不會想不開跳下去吧?”本來是想等洪濤抽夠了趕緊回去睡覺,可是看了半天湖邊的身影非但沒有回家的意思,反倒翻過護欄直挺挺的站到了水邊。一想起他今天白天的遭遇,齊睿趕緊套上外衣悄悄下了閣樓。
這位房東操蛋是操蛋了點,可對自己和凡凡還真沒騷擾過,平時沙龍裡有個修修補補的活兒都是他幫着弄,手很巧。去他電腦屋裡玩遊戲從來也不收錢,即便嘴碎點、壞水多點,也不能見死不救。
“大哥……”他確實不太正常,站在湖邊一動都不動,自己走到他身後依舊沒什麼反應,就那麼筆直的站着,微微擡起臉,呆呆的望着黑乎乎的遠方。齊睿生怕嚇着他,把聲音壓得很低。
跳河?笑話,洪濤就算真的想死也不會選擇跳河這種手段的。活活淹死一個會游泳、水性還特不錯的人,挑戰難度太高,有很多種死法都比淹死痛快多了。此時他考慮的不是怎麼死,而是怎麼活、活得更好一點。還真想出一點眉目了,正在對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推理,注意力非常集中。結果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嘶啞的女聲!
半夜、黑漆漆的湖邊、一個人影都沒有、微風拂過柳條影影綽綽、嘶啞低沉的女聲。洪濤就算膽子再大,對這種毫無徵兆的突發情況也做不到鎮靜自若。
“啊!噗通……”身上帶着功夫的人,本能反應就比一般人快。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還挺近,於是他就向前竄。雙腿剛一用力,突然才意識到自己站的位置有點特別,但力道已經用老了,身體也飛了出去。他能做的只是發出了一聲不甘的慘叫,然後身體橫着拍在了水面上。
“不……噗通!”齊睿萬萬沒想到洪濤跳得這麼幹脆,強烈的內疚感讓她的大腦也亂了套,一把沒拉住洪濤的身體,她長腿一撩也跨過了護欄,然後一個標準的魚鷹式扎入了水中。
那個不字是正在水裡捂着肚子齜牙咧嘴的洪濤喊出來,橫着落水讓他的身體正面被水壓拍得生疼,差點沒給拍吐了。可是當他看到齊睿的入水動作之後立馬就嚇了一跳,可惜還是喊晚了。
“完了完了……這不是無妄之災嘛!姑娘啊,你可千萬挺住,這要是死在我眼前,我可真是跳進海里也洗不清了!”齊睿的動作真舒展,整個身體都拉開了,高高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看得出來,她的水性也不錯,這個動作要是放到任何一個游泳池,都是業餘選手中的高手。可這裡不是游泳池啊,水下面有什麼東西不是特別熟悉這裡的人根本不知道,剛纔洪濤落水的動作就很能說明問題。
他不知道橫着拍下去會很疼嗎?肯定知道,可他還是不肯頭向下或者蜷縮起身體,這是爲啥呢?因爲水下有東西是他不樂意撞上的。這裡在前些年修建堤岸時是堆放石料和水泥方磚的地方,很多孩子調皮,會把一些石塊和方磚扔下水,再加上裝卸時候的疏忽,水下星星點點的佈滿了這些雜物。
後海看着很大,其實並不深,水邊的地方只有一米多,真要是用標準姿勢入水,肯定會有碰上這些石塊的可能。在水下被硬物撞擊,水性再好也得不由自主的張嘴、驚叫、喘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就算沒撞到要害,嗆水也會讓人瞬間失去意識。因爲這種情況溺水的人不止一個,現在齊睿就演示了一下,她入水之後就再也沒露頭。
在水裡找人真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扎個猛子就能把人撈上來,人體在水裡會不規則運動,明明看着從這裡入水,可身體說不定在入水點二百多度的任何一個方向,想找到得來回來去換着方向摸。尤其是在黑乎乎的夜裡,一邊摸還得一邊看着岸邊的標誌物,否則摸着摸着自己都忘了基準點在什麼地方,累死也摸不到人。
“醒醒、醒醒!”齊睿的運氣還算不錯,她碰上了一個水性好、環境熟、還懂點急救知識的洪濤,只紮了兩個猛子就被摸到了馬尾辮,然後和拖死狗一樣拖上了岸,按在膝蓋上頭下垂,後背上捱了幾記鐵砂掌。
“老天爺啊,您給我作證,真不是要趁機佔便宜!”沒有太多水從齊睿嘴裡流出來,可她還是緊閉着眼一動不動,洪濤又把她翻過來平放在長椅上,先把臉貼在人家挺拔的胸上聽了聽,然後就直接上手了,不光襲胸居然還強吻,蹂躪兩下胸就捏着齊睿的鼻子往人家嘴裡吹氣。
“親孃啊,你嚇死老子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嚇人玩,這回爽了吧?”折騰了一小會兒,洪濤停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伸手又去摸煙,摸出來又給扔了,全溼了。
齊睿已經能自主呼吸了,雖然還沒醒,但手腳都有了小幅度的抖動,肯定活了。再一摸,手機也流湯了,打急救電話是不成了。咋辦呢?丟下她回家打電話?顯然不太合適,還是抱着一起回去吧。
“真好!”人救活了,洪濤很高興,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地,然後雜念就來了。抱着一個身高近一米七的姑娘,居然沒感覺到什麼份量,可剛纔的手感又不是瘦骨嶙峋的感覺,那就說明她身體保養得真好,一分贅肉都沒有。
“我操……不要嚇我啊!”可是一進屋,洪濤那點小竊喜就瞬間消失了,從齊睿身上滴下來的水彙集在地板上,裡面有很明顯的血跡。她受傷了,被石頭撞到了!
“姑娘,你身上有傷口,我馬上就叫救護車,不過最好能先止血,這樣也能和急救醫生說清楚傷情,他才能更好的準備急救器材,你覺得身上哪兒最疼?”把齊睿放到炕上,好像是碰到了傷口,她的臉上表情很痛苦,眼睛也睜開了。雖然在她昏迷的時候洪濤敢動手動腳,但是現在又慫了,一邊說一邊拿起了電話。
“我覺得沒什麼大事,就是肋骨這裡有點疼……要不你幫我看看……我不太願意去醫院。”齊睿睜開眼之後先是左右看了看,好像在記憶裡尋找自己來這裡的原因,試着想坐起身但又捂着左側肋骨躺下了。
“怕打針?唉,你連河都敢跳,練功時候也疼得齜牙咧嘴,哪一樣不比打針可怕啊?”看到齊睿的表情,洪濤就知道了,自己又碰上一個醫院恐懼症患者。另一個是張媛媛,只要沒生命危險,她們寧可多忍受痛苦也不想挨針扎。這玩意不是因爲打針疼,而是小時候養成的一種心理障礙,很難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