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經理,您等等,我還有事兒呢。”高帝,多缺心眼的名字,這要是放在六七十年代,立馬就得給抓起來批鬥。好嘛,人民剛把皇帝趕跑,你名字裡還帶個帝,你啥意思啊?想復辟唄,往死裡鬥!我讓你帝!當然了,洪濤百分百確定,這個名字肯定不是高經理的真名。演員都有藝名,他這個組織者肯定也有,搞不好還是學的張帝。你叫張帝火了,咱來個高帝也藉藉光兒唄。
“……您說、您說……”高經理臉上還是那麼陽光燦爛,但是仔細看,已經帶上了一股深深的憂慮。還有事兒?還有啥事兒?分小費唄,還能有啥事。看來自己剛纔那頓虛幻的東來順沒餵飽這個小傢伙兒啊。
“我看您的人裡有拿着嗩吶的,今兒用嗎?”洪濤還真沒高經理想的那麼不開眼,他要問的是另一個事兒。
“嘿,您可問着啦,別看小小一個嗩吶,這可是我們的壓軸兒大戲。這位爺是我們團裡的這個!要不是家裡有事兒需要錢,他根本就不會來。您就請好兒吧,保證滿堂彩!”一聽洪濤不是說分小費的事兒,高經理的笑容就純粹多了,往死裡誇了誇自己的人,生怕引不起洪濤的注意力,還伸出兩個大拇指重點強調。
“清水兒還是電音?”洪濤根本不信高經理的話,他能把團裡的每個人都說成國家特級演員,沒有這個臉皮怎麼去外面攬活兒啊。而且自己對他們的嗩吶表演是否精彩並不感興趣,要搞清楚的是另一個問題。
“啊……什麼意思?”高經理沒聽懂洪濤的行話。
“我是說用不用擴音。”洪濤笑了笑,換了一種說法,看來這位高經理也不怎麼專業,純混子,就憑一張嘴糊弄人。
“用啊,幹吹出來這麼大場子效果不太好吧?”高經理這次聽明白了,轉頭看了看大廳,不明白洪濤這是啥意思,不擴音要你嘛用?
“需要擴音是吧?那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嗩吶的擴音要用電容麥克風,否則聽起來和慘叫一樣,您說這要是演砸了,算您的還是算我的?我看這麼着吧,您把節目單拿到我屋裡去,一個節目一個節目的再對一遍,反正時間還來得及,怎麼樣?”洪濤很想把吳逸夫找來,然後問問他找來的是什麼班子,這不是害人嘛。但吳逸夫肯定是找不來,他正和張媛媛一起在二樓大包房裡陪着客人吃飯呢,就算找來也沒用,臨時換人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將就。但將就不能瞎將就,沒彩排可以,不走臺也成,這個節目單就不能光給自己一份兒了,您得和我一個節目一個節目的說清楚,否則這個活兒早晚得出簍子。
“啊……您等我兩分鐘,我去問問……哦,不,我去拿節目單。”高經理也讓洪濤說迷糊了,他這個壓軸兒的嗩吶表演之前只演過一次,還是個小場子,根本沒用擴音設備,到底什麼是電容麥克風他也不懂。他本身就是個劇務,哪兒知道這些東西。但洪濤說得這麼肯定,他也不敢說不信,咋辦呢?他倒是腦子快,不知道就去問唄,吹嗩吶的演員就在更衣室呢,問問他以前上臺演出用的什麼麥克風不就得了。
很快高經理就拿着節目單去控制室報道了,洪濤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像這種高音樂器,普通動圈麥克風拾音效果很差,高音丟的太多,只能用電容麥克風來拾音,要不就乾脆別用。這下高經理的冷汗都出來了,要是把演出砸了,別說小費,演出費能不能痛快結了都是大問題。這些演員可不會管他能不能拿到錢,演完了就得點現鈔,少一塊人家也得和自己急啊。現在他就不是剛纔那個用話糊弄洪濤的態度了,不光每個細節都說清楚,還把每個演員到底是啥水平也都說了出來,最終由洪濤決定哪兒該注意,哪兒該提前打招呼。
“兄弟,你可算救了哥哥我了,咱也別什麼東來順了,你也看不上這一口兒,我說着也虛。這樣吧,以後你要是有需要,就直接呼哥哥我,哪怕是要一個人過來救場,我也先緊着你成不?哥哥就這麼點能耐……”兩個人在控制室裡一直嘀咕到七點多,大廳裡都開始進來人了纔算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模特隊的事情比較簡單,他負責去溝通,至於說那幾位腳腕子怎麼唱,他就真幫不了洪濤了,還得靠洪濤自己掌握。現在他真的不把洪濤當新人看了,又從兜裡掏出一張新名片,說了實話。
“師傅,還是您厲害!這老傢伙太賊了,煙裝兩盒不一樣的,連名片都揣兩種,不是個玩意!”董彩一直都在旁邊聽着洪濤和高經理的對話,這麼大場面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小臉紅撲撲的,一半兒是興奮一半兒是緊張。但是看到洪濤和這位號稱大劇團的演出經理都敢指手畫腳,這裡要改、哪裡不成的,慢慢的也平靜了下來。這就是榜樣的力量,跟着什麼樣的人就會學到什麼樣兒的處事方式,也就具備了差不多的性格和氣質。
“你還嫩啊……他這也是沒辦法,在外面跑啥人都得碰上,必須要多長個心眼兒。別看我能讓他改來改去,真要讓我幹他那一堆活兒,累死我我也幹不好。來,幫師傅收着。記住啊,你要想在這一行裡混好,不光得學技術,還得學會什麼人都交往。你手裡的資源越多,本錢才越大,掙錢的門路也就越多。這張名片就是你的第一筆本錢,誰敢保證以後咱們沒有求到他的時候?能幫一把的時候千萬別犯懶,做個被人惦記的人總比做個被人記恨的人強,是不是?”董彩是個聰明人,也好學,洪濤自然也願意教她。不光教技術,還得教一些技巧,前者用於對付機器,後者用於對付人,各有各的用處。
“扒皮哥,張總讓我來說一聲兒,八點整她們就上來。”這時門口跑進來一個小姐,呼哧帶喘的和洪濤傳達着領導的指令。
“拔你大爺,冬菜,有人敢罵你師傅,該咋辦?”洪濤喜歡給別人起外號,這回算是碰到硬茬子了,這些小姐一點不慣着自己,洪扒皮這個名字已經代替了真名,就連一樓二樓餐廳的服務員見到自己,都是扒皮哥扒皮哥的叫,急眼也沒用,總不能挨個去做工作吧。
“打出去!上啊!”董彩都快成洪濤的狗腿子了,有什麼她師傅不好出面的事兒都是她衝在前面,生冷不忌。
打開一部分燈光充當背景、投影機預熱、舞臺麥克風就位,再放上一張演唱會的影碟,聲音若隱若現,這就是每天大廳正常營業前的準備工作。夜場裡的工作都不輕鬆,伺候人哪有輕鬆的?不過要是相對而言,調音師算是最輕鬆的了。有人唱歌就放,沒人唱歌想放什麼放什麼,只要別冷場就成。最主要的是調音師不用過多的和客人直接接觸,也就少了很多應付的情況。幾個人把控制室的門一關,聊天、看電影、看書、甚至睡覺都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