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你們這是看我虎落平陽,全都圍上來欺負我是吧!”原本在洪濤心目中白女士是最忠誠的代名詞,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眼瞎。
她在一百件事兒上都忠誠,可是一件事不忠誠就把自己賣得乾乾淨淨。不光是答應了吉達的請求,還爲自己說了不少好話,比如張家和馮家生意上的事兒。
好在她還有點底線,沒說自己是個預言家,只是說自己非常有商業天賦,話外音無非就是讓吉達別找其他人了,咬準了自己別撒嘴!
“這麼說你接受我的任命了?”吉達懂中文,但還達不到保羅的水平,聽不出來洪濤在罵她是狗。
其實就算聽出來了也會裝沒聽出來,有本事的人脾氣都怪,只要事情辦好了罵兩句根本不算事兒。政客臉皮厚,從小就長在宮廷裡的人比政客臉皮還厚。
“沒有,白女士覺得這是好事,但她不是我母親,沒權利替我做主。你到底能用什麼方式讓我回國,還不會被逮捕,我很好奇。”
洪濤算是領教了這位公主胡攪蠻纏的本事,再也不敢隨口瞎答應了什麼了。既然是交易那就把雙方籌碼都亮出來,看看是不是對等,然後再聊買賣成不成交的問題。
“……這些東西能給你答案。”吉達沒回答,而是下了飛橋,很快就拿着一個皮夾子走了上來。
“你要去京城開醫院!讓我跟着你一起回去籌備,以這個什麼經濟及社會理事會的名義?”皮夾子很精美,摸着就是真皮的,還是羊羔皮,上面印着一個金色的徽記。
不過它不是什麼高檔皮具,只是一個文件夾,那個徽記應該就是吉達的族徽。裡面有一份英文的計劃書,洪濤只翻看了兩三頁,心裡就有答案了。
按照文件上描述,聯合國經濟及社會理事會近些年通過不知道哪兒來的統計數據,發現中國嬰幼兒惡性腫瘤的發病率急速升高,於是就有了一個出於人道主義援助的計劃。
計劃要往中國派遣國際醫療小組,專門針對嬰幼兒惡性腫瘤防治方面給予幫助,這個援助活動的發起人和執行人就是吉達。
她也將以聯合國人道主義特使的身份前往京城,全程監督、協調這次人道主義援助活動。洪濤就算從來沒和什麼聯合國組織接觸過,但光靠猜也能猜出她到底會用什麼方式帶自己回國,還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是開醫院,是和當地醫院合作,對這種疾病進行臨牀研究。必要的時候還會提供藥品、設備和醫務人員。你將以理事會正式僱員的身份隨同前往,並擔任我的私人顧問。如果可以話,我還想讓你擔任我的翻譯。”吉達肯定了洪濤的猜測,並把洪濤的具體身份問題也闡明瞭,還提出了更多要求。
“翻譯還是算了吧,我不懂醫療知識,很多專業名詞都不會說,更不想參加那種會議。”正式僱員、顧問之類的頭銜洪濤都可以接受,但翻譯就有點麻煩了。
自己可是通緝犯兼殺人犯啊,估計在高層眼裡是極度危險的存在,讓自己陪着吉達去參加官方正式會議,洪濤覺得恐怕沒有那個領導人肯來。自己的名字只要一報上去,就會被各級辦公廳否了。能安安穩穩回國就已經很賺了,哪怕接受點審查都沒關係,就別去主動招惹更多關注了。
“成交!”吉達很精明,深諳報虛價的藝術,並沒打算逼着洪濤答應什麼,懂得見好就收。
“先別急着成交,我還沒答應當你的財務顧問呢。或者說我有沒有讓你財務狀況轉好的能力,在沒看到具體數據之前,我也無法做出準確評估。”吃虧上當就一次,現在洪濤可不會再被吉達鑽空子了。
這件事兒對自己是沒虧吃,但只是表面上看,實際還有沒有幕後陰謀真說不準。越是遇到佔便宜的事兒就越得謹慎,哪兒那麼多餡餅會砸到自己腦袋上啊,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當然可以,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們就可以開始看那些枯燥的東西。說實話,每次當我看到它們時都有一種厭惡感。”吉達難得一見的笑了,好像是擺脫了一個大麻煩,笑得很開心。
“你當然有資格厭惡,可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一輩子都希望能像你一樣厭惡一次。”吉達這句話讓洪濤真感覺到了厭惡,標準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站着說話不腰疼,或者叫無病呻吟。
“好吧,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早點睡,但願到明天你可以不厭惡。”吉達有一個優點,她心很寬,不太在意洪濤的惡言惡語,也不去和洪濤爭論那些永遠不可能有結果的話題,也可能是不屑。
二零零六年的四月,對洪濤而言是個痛並快樂着的月份,吉達的各種投資報告像雪片一樣從全世界各個角落的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飛向了香港,現在洪濤已經不是厭惡了,而是恨。
自己又讓這個老處女給坑了,這麼大的工作量如果都讓自己來完成的話,一年不出屋都幹不完,可這些東西又都是她的隱私,真不方便僱傭外人蔘與。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還是自願的,讓一個習慣坑人的人適應被人坑的滋味是非常痛苦的。
好在痛苦之中還夾在着一些歡樂,月底洪濤多了一個胖乎乎的兒子,雖然他姓歐陽,名帆,但學血管裡流的是自己的血脈。
爲了順利見到歐陽帆,洪濤還得穿上手術服,從裡到外一頓消毒殺菌,然後站在手術室隔壁的窗戶前,全程觀看剖腹產。不這樣歐陽凡凡就會緊張,拒絕做手術。
當洪濤把這個小肉球抱在自己懷裡時,既沒有當初抱洪杉時的不適感,也沒有看到洪鯢降生時的無所謂,更不像洪琪小時候要假裝出來疼愛,確實能感覺到他和自己有那麼一種割捨不斷的聯繫。
可能是因爲磨練的次數太多了吧,也可能是因爲這輩子沒有什麼雄心大志可謀劃,腦子裡有空間來裝下這些生活瑣事。現在洪濤對小孩子也不特別牴觸了,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愛也大部分是真的。
吉達倒是挺通人情,她主動阻止了洪濤白天去醫院歐陽凡凡母子、晚上回到船上再繼續看文件的兩地奔波舉動,特批了一個月的產假,讓洪濤去和歐陽凡凡一起享受天倫之樂。還把石澳那座房子借給這一家三口,等歐陽凡凡和孩子可以出院之後,就可以先有個臨時的家。
但產假的時間不能太長,天倫之樂也是短暫的,不管洪濤樂意不樂意,六月初必須跟着吉達的代表團啓程去京城。至於還能不能回來、以什麼身份回來,現在還是未知數。
在這一點上吉達並沒向洪濤隱瞞,她只能儘量保證洪濤在國內的安全,不可能做到百分百,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看她和政府之間的溝通情況。
洪濤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現在誰也不敢說自己回國就能絕對安全,有沒有聯合國僱員的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層怎麼定義自己的屬性。是一顆毒瘤那就必須剷除,是一攤臭狗屎反倒能留下,大不了不去踩就是了。
吉達已經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聯合國也不是她開的,能爲自己爭取到一個正式僱員的身份,估計也付出了不少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