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一切,不禁迷茫,這一切的起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感覺自己做了好多夢,當我輾轉在這些夢境的時候,我愕然了,爲何我親近的人要來害我,它在預示着什麼?喬姍和喬然究竟是誰,我敢肯定在我做夢之前,我不認識這兩個人。還有葉子、曉峰、嶽靈秋、劉皮,他們只是夢中的人物,還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人物?
迷霧籠罩着我,我的大腦告訴我,去夢裡,夢裡有答案,於是我就睡着了,它又騙了我。
夢裡夢到了什麼?我忘了,碎片一般的夢境,我夢見我瘋了,葉子死了,嶽靈秋終於被人砍死了,喬姍和喬然掐了起來,曉峰呢?曉峰不見了,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當我漸漸從夢境中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大腦一個機靈,醒了過來。我不敢睜開眼睛,我怕四周全身血水,我怕我正躺在X市的公寓裡,伴隨着慘白的燈光和嘈雜的機械聲。我怕喬姍已經報了案,警察正站在牀邊,拿着冰冷的手銬。
我摸了摸四周,軟軟的,有點像沙灘。睜開眼睛,周圍全是鬆軟的泥土。
我猛地坐了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天已經黑了,天上沒有一絲雲,羣星璀璨,我第一次發現,躺在深坑裡望着天,天空是那樣的深邃,就像一個無底深淵。
我躺在一個尚未填土的墳坑裡,絕望爬上了心頭。那個木偶終究還是來了,只不過它沒有立即將我處死,它想慢慢的玩兒死我。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了墳墓,這裡是一片墳地,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在奮力的嚎叫着。
我的墳坑旁邊緊緊的立着一座墳,墓碑上面寫着:葉子之墓。
我沒命般的逃了,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因此我有沒方向,我頂着冬日夜晚最刺骨的寒風跑出了一身汗,幾分鐘之後,我終於看見一條小路。
這時,正有一輛摩托車開了過來,我顧不上那麼多,衝他使勁招手。
摩托車停了,是一個長相憨厚的年輕人。
“兄弟,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西寨村。”
“你這是去哪兒啊,能不能拉我一程。”
“行,上來吧,我把你送到村口,那兒有公交。”
西寨村,我認得這裡,我還在C市。
開摩托車的年輕人話不多,我問他:“你知道這附近的墳地嗎?”1
“知道,怎麼了?”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葉子的女孩兒,她就被葬在這。”
年輕人回頭看了看我,以爲我在嚇唬他。
“不認識,沒聽說過。”
我又問他:“現在幾點了?”
他說:“10點了,你身上咋有股土味兒?”
我說:“我說了你會害怕。”
他的聲音突然抖了起來,說:“大。。大哥,你別害我,我是好人。”
他的聲音抖的極其厲害,我差點笑了出來,他的手打擺子似的不聽使喚,摩托車扭來扭去。
“好好開車,我逗你的!”
他回頭瞪了我一眼,不再說話了。
他把我放到了公交車站牌,我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他就跑了。
現在是10點,應該還有最後一趟往市裡開的車,我要是運氣不好的話,今晚就只能跟村裡的狗一起過夜了。
幸運的是,我等了沒2分鐘,公交車就來了。
1個小時之後,我拖着髒兮兮的身體,回到了住處,當我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喬姍的家門開了,她站在門口,直愣愣的盯着我。
她說:“馬曉輝!我有事想問你。”
我開了門,“進來說吧。”
“你殺了人!”
就知道她想說這件事情,可我沒想到她說的這麼直白,她膽子太大了,我現在好歹也是個歹徒,我應該讓她感到害怕纔對。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了新聞。”
我沉默了,我在猜她的心思。
“你放心,念在老同學的份上我不會報警。我給你畫個妝吧,免得你被人認出來。”
“你爲什麼這麼好心!”
“你說對了,我是暗戀過你,我想幫你。”她終於承認了。
“你畫吧,別把我畫成女的就行。”
喬姍回到她的房間,拿過來一個化妝箱。
她讓我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我乖乖的一動不動,喬姍在我臉上作起畫來。
“好了,睜開眼睛看看。”
我睜開眼睛,鏡子裡出現一張陌生人的臉,我是單眼皮,她給我化成了雙眼皮,我是塌鼻樑,她給我畫成了高鼻樑,我是瘦臉,她給我化成了一張胖臉,我是短髮,她給我畫成了長髮。
鏡子裡的喬姍笑吟吟的看着鏡子裡的我,我陡然感到一陣恐懼。
“這他媽根本不是我!你在我臉上動了什麼手腳。”我衝她喊。
喬姍說:“別怕,這樣一來就沒人認出你了,你要是不滿意,我再給你改改,改成那個穿藍半袖的胖子怎麼樣。”
她的話一下擊中了我的神經,藍半袖的胖子,那個保安,這是我在夢裡跟她說過的事情,現在,被她帶到了這個夢裡,兩個夢串了。
“你太高了,我得把你的腿鋸下來一小段兒,你這有鋸條嗎?”
喬姍也瘋了,她不應該這樣,喬然纔會這樣。
我一邊往後躲,一邊說道:“喬姍,我看看你的左邊胳膊。”
喬姍笑了,“你是想看那道傷疤吧,它不在左邊兒,它在右邊兒。”
“你是喬然!喬姍哪兒去了?”
她一陣狂笑,說道:“喬姍當了我的替罪羔羊,在精神病院呢,怎麼,你想她了?”
喬然向我一步步逼了過來,她的面部變得猙獰,我害怕了,這個瘋子,走到哪兒都不放過我。
我打開房間門跑了。
我甚至沒有坐電梯,一層一層的爬了下去,樓道充滿了喬然的狂笑聲。
這次,我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這是個噩夢,不論我怎麼躲藏,他們總會找上門來。我要去找曉峰,落到他的手裡,死的比較痛快。
有了新的身份,換上新的麪皮,我心裡踏實了許多,不可否認,喬然幫了我大忙。
火車站裡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不論是節日還是平時,C市到X市的這趟列車從來就沒有清閒過,我買了票,踏上了回X市的旅途。
火車晃晃蕩蕩上路了,我沒有給劉皮留下任何消息,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了。心裡雖然感激他,但這一切畢竟只是夢,他們會隨着我的醒來煙消雲散。
自殺的念頭無數次在心裡涌起,只是這份真實感讓我難以下手,假設現在天上出現了一個神,他告訴你自殺之後會獲得重生,活得會比現在好,摸着良心說,你有勇氣自殺嗎?
下了火車,我沒有停留,直接去了曉峰的店裡。
到了那,我徹底傻眼了,從一開始我就低估了這個夢,我自以爲聰明,給自己留了後手,卻沒發現這個夢始終掐着我的脖子,只要它稍稍一用力,我就完蛋了。
這家店的接待人員說,店裡從來就沒有過曉峰、嶽靈秋這兩個人。
他們在這個夢裡是不存在的。
我陷入了對夢境的回憶。
我明白的了。。。。
有曉峰的夢裡,有葉子,她不會害我。
在葉子會害我的夢裡,卻沒有曉峰,他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說,每個夢裡只有一個殺人者。
怪不得我之前找不到曉峰的電話號碼!
何去何從?我茫然的站在大街上,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一次,我沒有了恐懼,我只想快點醒來,無論用什麼方式。
那個木偶還會回來的,在這個夢裡,我是它的獵物,永遠逃不掉,我只希望它快點來結束這一切。
X市的夜晚降臨了,它披着夜幕,換了種顏色,閃爍着霓虹,比白天更加耀眼、更加誘惑。
一撥人帶着疲憊回家了,另一撥人的“一天”纔剛剛開始。
我無處可去,公寓大概已經被警方封鎖,我只好轉身來到一家酒吧,也許喝醉之後,遭受痛苦時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這家酒吧環境有點吵,不過正好能驅走我心裡的霧霾。酒吧角落裡一個年輕小夥子在奮力的對着麥克嘶吼,儘管有些走調,但氣氛渲染的很HIGH。
酒吧裡的女人各個濃妝豔抹,打扮時尚,讓人分辨不出哪些是出來買醉的哪些是某行業的從業人員,不過女人畢竟是女人,矜持是她們的天性,那些主動來招惹你的大多別有用心。
不過,現在來招惹我的,是個男的,他看上去三十來歲,嘴脣上留着一抹個性的鬍鬚。連個招呼都沒跟我打,就坐在的我的對面。
我打量了他幾眼,開口問道:“你有事嗎?”
“你遇到困境了。”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一下子吸引了我,這是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震懾。我遇到困境了,此人一語中的,可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江湖術士,難道是專門混跡於此騙錢的?
我苦笑道:“沒錯,我是遇到了困境,可你幫不了我。”
他說:“那也未必,我猜你是爲情所困。”
我心裡冷笑,果然是個騙錢的,我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怎麼看都像個失戀的苦逼。
“你去找別的人吧,我沒心情嘮嗑。”
“此情非彼情,愛情是情,人情也是情,你上輩子背了愛情的債,這輩子當做人情來還,你想還,卻無能爲力,不過這不能怪你,一切皆有定數,我猜你還殺了人。”
他的話如當頭棒喝,原本已經迷糊的大腦瞬間清醒了。
“你到底是誰?”
“你放心,我不是警察,而且據我所知,人並不是你殺的。”
葉子分明是被我用匕首扎死的,她的死相浮現在了我的大腦裡。人怎麼可能不是我殺的。雖然他說錯了,但我還是抱着一線希望,現在什麼都比不上能有個人來給我指條明路。
“人確實是我殺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現在有更大的困境。”我需要醒來。
他說:“你還有比更大的困境更大的困境。醒來纔是你困境的開始。”
我一下懵了,急忙問道:“你知道我現在是在做夢?”
他點了點頭,“別再等那個木偶了,它殺死你之後無非又進入下一個夢境。你陷入了一種死循環,再耗下去對你毫無意義。”
我一下子激動了,終於有個人能理解我的處境,並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不,他不是人,他是神,我夢裡的神。
他說的對極了,即便是我被木偶殺死,也不過是重新進入下一輪夢境。難道我就這樣一輩子活在夢境裡?不,決不能。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求他救我。
他搖了搖頭,“你還不明白?夢是你自己做的,我也是你夢裡的人物,我所說的,所做的,都是你大腦裡的活動。作爲你大腦裡僅存的一絲理智,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被夢裡的情節左右,那些都是不存在的,我問你,一個人知道了自己是在做夢,想要醒來,用什麼方法最快?”
“自殺。。。。”
“動手吧。”
我沉默了,自殺?呵呵,他就是說的再好聽,我也下不了手,一切都太過真實了。莫非他是喬然派來的?只有喬然認得我現在的樣子,可她爲什麼要勸我自殺,我跟她無冤無仇。
他說:“真實?你好好照照鏡子,你長得是這樣嗎?你以爲喬然在你臉上隨便畫幾下就能易容了嗎?不要在夢裡越陷越深。”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胖了許多,沒錯,如果不是在做夢,根本不可能,這個邏輯我明明知道的呀,等會,他怎麼知道我心裡所想的。
我又動搖了,在現實和夢境之間,是時候做個選擇了。
那個人消失了,酒吧裡的嘈雜又回到了我的耳朵,這些都是迷惑,用一切看似正常的行爲,極力掩飾這場夢境的空洞和蒼白。
我走出酒吧,大腦裡只有一個念頭——自殺。
自殺的方式有許多種,吃藥、跳樓、抹脖子、撞車。。。。我想還是跳樓比較適合我,我一直想體驗一下自由落體是什麼感覺,我無數次的夢見高空墜落,然後一個機靈醒來,那是一種充滿了刺激的快感。
生命是脆弱的,可一個有韌性的靈魂從來都不會輕易屈服,而我,掙扎也掙扎了,可依舊逃不出這個奇形怪狀的夢靨,唯有妥協。酒吧裡出現的那個男人,像是給了我一顆定心丸,我需要殺掉自己,然後醒來,一切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