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初始,龔愛民跟隨老造搞運動。抄寫炮轟大字報,搞內查外調,搞油印戰報。那時他不顯山不露水就是一般的老造。
丁未年一月風暴,龔愛民和老造一舉奪取了紡印廠的黨、政、財、文大權。他就當上了廠供銷組的組長。那時的供銷組,主要是採買全廠生產、生活必需品。銷售不必擔心。那時計劃經濟,一切產品都按計劃分配供應調撥。
他是個有心計、玩深沉的人。掌權後的老造因權力不均起內訌,他就站在一邊“坐山觀虎鬥”。兩派分裂,他搞模棱兩可,當個“不倒翁”。
奪權後的第一年春節過去,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年前各單位接到市革委會的通知,一定要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全市舉辦一個豐富多彩的正月十五歡慶燈會。爲什麼要舉辦正月十五鬧元宵燈會?主要是爲慶祝奪權勝利。
上級要求紡印廠出一個社火隊伍、組織一個二十個女子舞蹈表演“在北京的金山上”、再出四十人的舞獅會、一百人的燈謎會、二十人的炮仗隊。會場都集中在人民劇場前面的大廣場前。
正月十五這天,人民劇場前面的大廣場上人山人海。幾十個大中型企業、單位、街道公社組成的隊伍,排列整齊慶祝奪權勝利大會。開始是市革委會主任慶祝大會講話,之後便是各老造代表發言,之後就是各單位表演節目。節目演到中間時,開始放煙火、鞭炮。有二踢腳、震雷子、炮打燈、萬頭響大掛鞭。地面上到處是紅火,天空中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大家歡呼,大家歌唱。萬人都沉浸在歡快的節日之中。
就在炮聲沖天、歌聲如潮之時,紡印廠的社火隊點燃裡花、鞭炮噼噼啪啪爆炸聲中,紡印廠革委會副主任——“技術員”金佔仁“啊呀”一聲就倒在血泊之中。人們驚呆了,接着“轟”一聲人們四散跑開。
金佔仁是省紡織工業學校染化專業畢業生,畢業後被分到紡印廠印染車間當染料工藝技術員。他工作熱誠,爲人忠厚老實。在這場造反運動中造反,和“保全工”常永年奪取了紡印廠的領導權。今天是常永年委託他帶隊參加正月十五燈節大會。正當他安排炮手如何安全燃放鞭炮時,突然遭到爆竹的擊打,擊中肩部,倒在地上。
人們突遭這種事件,滿心的歡喜化爲烏有,都轟然四散。當時的保衛處長正在場外安全巡查,突發此事,一時也慌了,不過馬上又鎮靜下來。他抱起金佔仁仔細查看傷口,卻像槍擊,槍擊就成爲刑事案件。他立刻報案。一刻鐘後,公安局刑警隊長楊萬春帶刑偵人員趕來。經勘查驗證,也認爲不是鞭炮所炸,而是槍擊命案。所以劃定範圍,作好記錄和拍照工作。把金佔仁先送醫院搶救,在場內搜查證據。在偌大的廣場搜查證據,想找到彈殼、彈頭,談何容易?
公安人員將可疑之處劃成幾個方格,用線隔開,然後一個方塊一個方塊地清理鞭炮皮、碎屑,一點一點地搜尋。二十多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在紙屑中找到彈殼,但沒找到彈頭。刑警隊通過當時羣衆提供的線索,把一些人的位置確定,再一點點查找在場人員。最後從那槍擊發生方位,查到四十人當時在場。經過仔細排查,找出五名重點嫌疑人。
其中一人不是紡印廠職工,外號叫“鋼蛋”,真名叫張興東,是柳樹莊的村民、公社建築隊隊長。刑警隊長楊萬春第二天就帶人找到他家。鋼蛋張東興個頭不高,圓頭圓臉,光頭上蒙一條白毛巾,長得憨頭憨腦。就把他帶到公社派出所。
刑警隊長楊萬春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叫到這裡嗎?”
張興東搖搖頭,說,“咱哪知道你爲什麼把我叫到這裡來?”
“你的工作單位?”刑警隊長楊萬春問道。
“咱的工作單位就在‘廣闊的天地,大有作爲’!我的頂頭上司就是生產隊長!”
他沒有說他是建築隊隊長。
楊萬春聽後心裡笑,這小子還挺會說。就問道:“昨日發生的事情你看到了?”
張興東裝傻充愣說:“你說我看到什麼了?我就看到扭秧歌放炮,怪好看的!”
“你沒有看到那邊有人開槍打傷人?”
“打,打傷人?我只看見人羣呼啦一聲,散啦!我沒看到打傷人!”
“那你爲什麼混在紡印廠的人羣中?”這次慶元宵燈會是把單位劃在地框內的。
“誰說我是混在紡印廠人羣?那麼多人,都看‘在北京的金山上’,我當然也要看革命的舞蹈。我擠進人羣誰知道誰是啥單位?”
張興東反而挑理了。
刑警隊長楊萬春仔細研究張興東,這人長得一臉憨厚,其實此人不是簡單人物。刑警隊長楊萬春向身旁作詢問記錄刑警隊員點點頭。刑警隊員拿着詢問記錄讓張興東看。
張興東說:“別讓咱看,咱可是個睜眼瞎子!”他一邊說自己是睜眼瞎子一邊看詢問記錄。
刑警隊長楊萬春說:“你不看也好,讓他給你念一遍。”
張興東說:“念一遍最好,省得我看不懂硬看,瞎看了也看不懂,不識字!”
刑警隊員給他念完了,說:“有錯處嗎?沒有錯處就籤個字!”
張興東說:“咱就會按手印,就像黃世仁讓楊白勞按手印一樣!”
刑警隊長楊萬春想,這傢伙絕不是個簡單的“農民”!
“以後再有不清楚的地方還可能找你!”
張興東扭回頭說:“你們還有完沒完?”
因爲沒有人證物證,詢問完,只好把他放
走了!
後來把彈殼送到省公安廳,由痕跡專家去鑑定、試驗、比對。三天後得出結果,子彈是比利時兵工廠製造的,這彈殼不是國產手槍發射的。那這把手槍或許是比利時生產的。
這件案子雖是無頭案,但刑警隊長楊萬春一天也沒放下偵破這件案子的工作。他派刑警去紡印廠瞭解情況,從正面,側面瞭解羣衆對金佔仁的印象,評價。大都認爲金佔仁是個好人,他得罪過一些人,但沒有達到要殺他的地步。他本人沒有緋聞,不可能是情案。但有無有權力之爭?班子裡,“保全工”是個大老粗,他爭名不爭權,其他人和他爭不上。但有一人值得懷疑,就是龔愛民。
第二天刑警隊長楊萬春就找龔愛民詢問有關“鋼蛋”張興東之事。
龔愛民一見楊萬春就又拉又拽說:“老兄,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你說,找我有啥事?”
楊萬春說:“也沒啥大事,就是想問問柳樹莊‘鋼蛋’張興東,聽說你認識他,想了解一下你對他的認識!”
龔愛民想,這件事看來要追到根上來,如果說自己不認識他,肯定不行!如果說和他很熟,也不行。不如給他來個模棱兩可,讓他們摸不着頭腦。
就說:“認識是認識,不過和他並不太熟,只有過幾次交往。那是在市革委會成立大會上認識的。當時他是大隊代表。後來交往不多。關於對他的看法嗎,這個人很憨厚,待人親切,有階級感情!。。。。。就這些!”刑警隊長楊萬春可不是一般人,記憶力強,思維能力強,原則性強。他很快就分析出問題。其實龔愛民和張興東是發小盟兄弟。他說是在市革委成立大會上認識的,明顯說的假話。僅憑這一點,大有可疑之處!
刑警隊長楊萬春說:“就這些?”
“我們相識交往很少,只知道這些!”
看再問也沒有啥可說,刑警隊長楊萬春說:“好吧,謝謝你老弟給我們提供了線索,那就不打攪了!”龔愛民說:“以後如果還有啥事,隨來隨說不怕打攪!”說完就把刑警隊長等人送出廠門口。
經過多方面排查,也沒有找到線索、實證。此案變成懸案。
楊萬春琢磨來琢磨去,想不通。後來他想,還是從槍支、彈殼上下功夫。先搞淸這槍支在哪裡?再順藤摸瓜。他將公安槍支檔案查個遍,也沒查到有價值的線索。他又派人去市武裝部查當時被搶槍支檔案。也沒查到線索。翻遍十幾年有關領導使用的槍支檔案,始終沒有查出這支槍的來歷。這件案子只留下了一個子彈殼謎底。
金佔仁傷愈上班。槍擊案便成了無頭案。
這正是:萬炮齊鳴槍聲發,爭權奪利把人殺,槍彈打傷不該死,槍擊謎案是誰家?欲知後來事,請看第三十四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