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原有八個自然小組,這個劃分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根據六七十年代的生產隊延續而來的,把生產隊改成了小組,不過換了一頂新帽子。改革開放後,周村經過幾輪城市化進程的碾壓和收縮,八個自然小組實際在人口和麪積上已經大打折扣了。七十年代末全村常住人口有89289人,差不多有九萬人,那時候外來人口幾乎沒有,而現在外來流動人口在周村歇腳的有十萬人之衆,加起來差不多有一二十萬人,相當於北方一個縣級人口的城鎮,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13890人。
到了九十年代,周村把八個生產小組合編爲4個經濟聯社。原一二自然小組爲第一經濟聯社;第三四組爲第二經濟聯社;第五六組爲第三經濟聯社;第七八組爲第四經濟聯社。
卻說新的村委產生之後,開始投入工作。根據會議分工,高玉香全面負責,主抓黨建和團建,她和朱道德搭擋,帶着朱光明和朱光大深入一二經濟聯社進行調研。村主任朱一筐和老村主任朱國香搭擋,帶着朱光春和朱勝利,到三四經濟聯社進行調研。
出發時,大家在一起開了一個碰頭會,根據街道的要求,調查的內容就是爲徹底肅清周氏兄弟的社會餘毒,清查黑惡勢力對周村的影響,徵詢改革建議,營造和諧社會建設的環境。
調研的第一週,高玉香和朱道德、朱光大、朱光明等四人來到第一經濟聯社的片區,逐戶登門問詢,八十多歲的老黨員朱光耀見到朱道德,劈頭就問:“上世紀九十年代老黨員和老幹部,都有補助款,補助款當時是區級財政核補,怎麼連續六七年都沒有了?”朱道德一頭霧水,也覺察這事兒有些蹊蹺,回憶自己在當村支書時,還替老黨員和老幹部們領過幾次補助款。想到這裡,他對高玉香說:“小高,把老黨員朱光耀同志提出的問題記在筆記上,我們到區財政查詢。”
“好的,看來周氏兄弟惡意侵佔羣衆利益的事情,應該用梳子梳、箅子箅一遍。”高玉香說。
在第一經濟聯社調查中發現,原計劃生育信息員周祥麟在八十年代初每月有10塊錢的工資、到了九十年代末期長到了每月500塊。一直到2006年都是按月實發1000錢的工資。可到了2007年,周氏兄弟把持村務之後,一分錢也沒有了。要了幾次,他們就把周祥麟的計生信息員的職務免了。朱道德覺得這又是一個問題線索,他想:每年區級市級對困難戶的補貼,周氏兄弟剋扣沒有?這是民生問題,如果真是剋扣了,爲什麼這些困難戶不上告?想到這裡,他對高玉香等一行三人說:“這些困難戶、低保戶都沒拿到錢,爲啥不敢舉報?這又是一個謎。”
“是啊,難道是僅僅是懾於惡勢力的淫威?還是另有隱情?”高玉香說。
“這也是我們需要做深層調查的任務之一。”朱道德說。
從周祥麟家裡出來,高玉香也感到周村的問題還有很多,她覺得依靠這樣的原始調研方法,費工費時,於是提議到各聯社出通知開大會,把人員集中起來統一調研。
這個想法,朱道德否定了。他說:“你這個辦法,上世紀七十年代行得通,現在集中開會,有幾個人能到場?現在的情況是,年輕人都在上班,上了歲數的老年人窩在家裡,大部分行動不方便。走得動的人都在自留地裡種菜呢。你們年輕人的通病就是怕麻煩,你想過沒有,把大家集中在一起開會,有的家庭成員也涉黑了,比如周氏兄弟的家屬、直系和旁系親屬,還有他們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這樣集中在一起,受害者反而有忌諱,不敢說了。所以呀,別看這種原始的調研方法耽誤時間,但聯繫羣衆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朱道德一點撥,高玉香覺得薑還是老的辣。三個年輕人都紛紛表態,以後在工作中,要堅持這種調研方法,密切聯繫羣衆。
他們一行四人在第一經濟聯社整整一個周的調研,發現16個低保戶和11個鰥寡孤獨者均沒有拿到困難救助。這27個人在朱道德主持村委工作時,都是按月發放低保金的,而周氏兄弟把持村務之後,低保戶再也沒有領過這點少得可憐的低保金了。
低保戶仇星睛,外來戶。原來是周村的上門女婿,結婚十年後,老婆撇下自己的雙親和爺爺奶奶死了,還有一個剛滿九歲的女兒。仇星睛感覺天塌了,一個人要養活五六個人,爲了苦苦支撐這個家,他白天到工廠上班,晚上回家種菜,含辛茹苦,女兒十歲時,他下班回家遭遇車禍,高位截肢,癱瘓在牀,家庭唯一的支柱垮了,十歲的女兒仇海燕輟學了,負責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後來,村委爲仇星睛一家辦了五個人的低保救助,街道出錢把仇海燕重新送到了學校,一家人無憂無慮的生活着。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周氏兄弟把持村務之後,把五個人的保命錢全部剋扣了,還沒等仇海燕初中畢業,就把她安置到了周氏企業集團,美其名曰救助困難戶,實際仇海燕一家被周氏兄弟雙重剝削。
高玉香說:“這幫人的心真黑呀,連低保金都敢剋扣啊,他們做人完全沒人性沒底線了。”
“自古以來,黑幫就是賺黑錢,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這些低保戶爲什麼不報案,選擇集體沉默,這是有原因的。”朱道德說。
“那我們就進一步調查這些低保戶,挖挖深層原因。”高玉香說。
接下來,他們在第二經濟聯社發現了同樣的問題,巧立名目,多吃多佔、搜刮民脂民膏。
朱一筐和朱國香等一行四人,在第三經濟聯社也發現了一些問題。他們同樣發現老幹部老黨員的財發補貼被侵佔,低保戶的低保金被剋扣。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種糧補貼、種菜補貼、計劃生育養老生活補助金均被剋扣或者冒領,這些年一個子兒也沒有發到應得人的手中。
朱一筐說:“我們來個徹底摸底,看看這些年周氏兄弟還做了哪些缺德事。”
“這個工作量很大,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堅持下來。”老村長朱國香說。
“我們沒問題,就怕您老人家上了年紀,每天兩頭見星星,身體吃不消。”朱光春說。
“老支書不是跟你們講過嗎,我們上屆村委對不起羣衆,對不起黨的培養,才釀成如此後果。我覺得我是戴罪立功,在撥亂反正時期,必須配合你們年輕人,把周氏黑惡勢力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限度,這是我最後的拼搏。上帝留給我的時間也不是很多了,我不能拖你們的後腿呀!”朱光春、朱勝利都很感動,朱光春說:“我們一定戰勝困難,徹底清查周氏兄弟所犯下的罪行。”
朱一筐和朱國香等四人在第四經濟聯社發現了一個從未公開的電子工廠。工廠很隱秘,在山腳下的一棟爛尾樓裡。遠遠望去,爛尾樓有八層,外牆是粗糙的黑牆,無門無窗,只有建築工人留下的粗糙門窗洞口。一樓是全封閉的倉庫,生產出來的電子元件和生產材料分東西擺放,中間用簡單的鐵絲拉線隔開。
朱一筐要小解找不到廁所,發現一個幽深的通道,就往通道里頭走,轉過一個巷子,發現一棟爛尾樓,對爛尾樓有些好奇的朱一筐,準備靠近時被一名保安攔住了。
朱一筐轉身叫來同行者三人,再次去探,還是那名保安。朱國香一看,這不是朱老四的兒子朱三寶嗎,上前問:“爲啥攔着不讓過去?”
三寶說:“爺爺,我認識您,不是我不讓過去,是老闆不讓過去。”
“你們老闆是誰?”
“我們老闆是楊菊花。”
朱國香明白了,這個楊菊花是周漢武的小老婆,這麼說,這個小妖算是漏網之魚。
從三寶嘴裡得知,這棟樓裡的工人全是低保戶和貧困戶,還有一部分智障人員。一共有百十來人,每天六點起牀,七點上班,一直工作到晚上七點,有時候還要加班加點,每天工作時間都在12個小時以上。吃的是爛菜飯,住的地方沒有專人打掃清理,百十號人窩在一起,又沒有時間收拾。汗味兒惡臭味兒、食物變質發黴味兒混合在一起,百十來人就在這樣一個髒亂臭的地方生活、工作。病了就送回原處,不問不聞。每月工資不到2000塊,這是典型的現代包身工。
朱國香徵詢了老支書的意見,老支書把老村長看見的和發現的報告給周保宮,周保宮報案了,解救了一百二十名困難戶和智障人員,搗毀了這家地下黑工廠。
檢查發現,這個地下工廠男人住五樓,一律睡在地上。地上鋪滿稻草和其它雜草,這些被監工稱作“棒子”的窮苦人和智障人,就着破舊的被子,在這個四面透風的爛尾樓裡過夜。夜晚,蚊蟲叮咬,臭蟲爬行,蟑螂肆虐,老鼠打架,可疲憊的包身工們倒地便睡,有的被老鼠啃去了臭烘烘的腳趾,還不知曉。
女人們睡在六樓,條件稍微好一些。有十多個鏽跡斑斑的鐵架牀,擺在沒有門窗的空地上。廁所的窗戶拉一個廢棄的粗布布簾,牀上的四周,她們用撿來的塑料紙和廢棄的桌布,把四周圍起來,花花綠綠的,陡一看見,還以爲是收破爛的營生呢。
再看他們的食堂,設在一樓西邊的一個角落裡。100多人用餐,食堂操作間不足10個平方米,食堂外面,幾桶棕櫚油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潮溼發黴的大米放在一個圓柱形的大塑料桶裡,地上除了土豆和大白菜,再也看不見其它東西了。
解救時,很多人抱成一團,泣不成聲。老支書朱道德流着眼淚說:“沒想到在現代高度文明的時代,居然有人無法無天。周氏兄弟真是喪盡天良啊!”
周村拉網式調研,爲周氏集團案件的偵破、羅長東團伙黑惡勢力的覆滅、楊菊花團夥非法拘禁和非法用工的審判起到了輔助作用,在大量舉證人面前,他們無法狡辯。經查證,以周漢民和周漢武爲首的周氏集團非法佔用補助。周氏兄弟利用權力,以權謀私,侵害羣衆利益。近年來,主政周村七年來,非法佔用老黨員補助款、計劃生育信息員工資、低保金、村集體資金、種糧補貼、計劃生育養老生活補助金共計人民幣388737804.00元.
周氏集團手段多種多樣。貪污、挪用公款、收受回扣,集體資產出租暗箱操作;有的設賬外賬或小金庫任意侵佔、截留、私分或揮霍;有的是違反財務規定,公款私存或轉借他人;有的財務管理混亂,坐收坐支,吃喝玩樂,隨意開支等。周漢民個人利用職務便利,騙取農村低保金7884074.00元。周漢武採取不入賬、私自保管的方式將4007323.00元集體資金用於其個人的生活開支。
龍一泡糾集周漢光、史一爬、邱一隔、朱一跳、毛一撮等無業人員,私設賭場聚衆賭博,坑蒙拐騙,擾亂社會治安,半年時間賭場盈利達到387654798.00之多。
羅長東糾集兩勞和無業人員,在朱村、周村、冼村等集貿市場欺行霸市,收保護費,身負命案3宗,重傷致殘4人,輕傷16人,敲詐勒索涉及金額達到27897987.00萬元。
無業人員楊菊花糾集流氓地痞在周氏兄弟的保護下、採取脅迫威脅的卑劣手段,非法拘禁周村貧困戶和特困戶有實際勞動能力的人員,誆騙外來務工人員和部分智障人員,開設地下工廠,牟取暴利,涉案金額達到398764387.00元。
周氏集團的主要責任人周漢民、周漢武犯貪污罪、挪用公款罪、非法拘禁罪、敲詐勒索罪、重婚罪和強姦罪,數罪併罰,影響惡劣。被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龍一泡和周漢光糾集無業人員,私設賭場,涉案數額巨大,必須嚴懲。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羅長東身負數宗命案,不殺不平民憤,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楊菊花在周氏兄弟的庇護下,糾集兩勞或無業人員,採取限制人身自由的卑劣行徑,誆騙弱勢羣體,屬於重大惡疾,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其他涉案人員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15年、7年、5年……不法分子受到了應有的懲處。這正是——
法典人人皆平等,
守法個個都同仁。
載舟覆舟古有訓,
打黑還需用重刑。
倡廉正吏法爲據,
激濁揚清歪風正,
明真削僞邪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