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盛公司影視媒體策劃室。
潘小婉一改耐不住寂寞的習性,靜靜地坐在策劃室對一個個策劃樣圖進行初審,並和策劃師劉先進進行交流,提出自己的看法。
劉先進,人稱小帥哥。廣東梅州人,他是客家人的後生,自稱七歲能背誦古詩千首,初中還沒畢業就在某當紅文學期刊發表中篇小說,大學時代在校園文學社出專欄,畢業後到電視臺當了一名策劃師。他生不逢時,碰上改制,和杏兒一樣,把剛剛到手的鐵飯碗改掉了。
潘小婉對劉先進是尊敬的,凡是覺得不妥的地方,她都要挑出來與劉先進商量,潘小婉認爲業務交流與切磋是提高業務能力的不二法寶。她對劉先進說:“‘一路有我,終生陪伴’這條廣告語不適用於醫藥廣告。廠家瞎掰我們作爲專業的廣告公司,不能跟着瞎掰。我們如果沿用廠家的廣告語,顯得我們這些策劃師是沒有過腦子的,這類經不起推敲的廣告語,勢必會遭到衆人唾罵。”
劉先進覺得潘小婉說得很有道理,說“潘老師能看到問題的本質,這種廣告語弄不好還要吃官司。既然不用廠家的廣告語,我們怎麼修改這個廣告呢。”
潘小婉沉默了一會兒,對劉先進說:“我要請教大鵬公司的水老師,問問水老師,這個廣告怎麼改更合適。”
“水老師,是不是原來在電視臺文藝部搞策劃的水老師?”劉先進問。
“就是他,水西早。”潘小婉說。
“唉呀,我太熟悉了。我跟過他的班,他策劃的節目經常成爲我們分析的範本。”劉先進說。
潘小婉說的水老師自然就是我,她打電話給我,說有疑難問題要請教我。約我一起吃中午飯,地點到我們樓下,三妹的酒樓裡來。
到了中午,我如約而至。潘小婉和劉先進已經候着了。劉先進一見我,就說:“好久不見了,有點想你了,就提議在一起吃個便飯。剛好有疑難問題請教你。這是什麼來着,一石二鳥對吧?一事相求,可謂一石的諧音,至於二鳥嘛,我想想啊。”
潘小婉接過話茬,說:“還用想嗎,這二鳥,你和水老師不都是鳥人嘛。”我用手桶了一下潘小婉,潘小婉故作觸電模樣,說:“水老師,我是潘小婉,潘家大院有名的狐狸精啊,你要捅我,最好不要用手。”
劉先進說:“不用手捅用啥捅啊!”我忙說,“你們兩個人逗哏捧哏說相聲啊,又是郭德綱的葷段子來了,對吧?”
潘小婉說:“水老師把話題扯偏了,我是說水老師最好不要用手捅我。”
“那用腳捅。”我用腳朝潘小婉輕輕捅了一下,潘小婉說:“不是要你用腳。”劉先進說:“我懂你的意思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捅你。我們不鬧了,點菜吃飯吧。”
潘小婉問我喝什麼酒,我說:“既然你有事請教我,還喝啥酒啊,一喝酒頭就暈了,哪能思考問題呀。”
潘小婉說:“李白斗酒詩百篇,他的詩歌都是醉中金句,你呀,喝點酒說不定更有靈感呢。”我說:“我不是李白,你也不是潘金蓮,怎麼裝都裝不出來,我們還是喝茶,行嗎?”
我們喝茶,邊喝邊討論某個醫藥廣告的寫法。我說:“一路有我,終生陪伴這樣的醫藥廣告語,是要被老百姓痛罵的。不如逆向思維,反其道而行之,改成‘你走好,丟下我這個包袱’會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劉先進拍手叫好,潘小婉說:“水老師這腦子就是好使。以後,我有疑惑不解的地方,我還要討教。”
“討什麼教,我多見你幾次,多幾次機會看看美女,也是十分開心的事情。”
“水老師又說笑了,這叫吃着碗裡,看着鍋裡。你天天圍着我轉,那李總還不剝我的皮呀。”潘小婉忽然眼睛一眨,說是去洗手間。我幾杯茶水下肚,被她一提醒,似乎也有要上洗手間的感覺,於是就說:“等我,一起去。”潘小婉一笑,說:“你去男廁所我去女廁所,等你幹啥?”我說:“方向一致,可以在一起走幾步路。”我們很自然地站起來,潘小婉擁着我從包房出來了。我望了望身後,發現劉先進沒有跟上來,就對潘小婉說:“三妹告訴我,東盛有兩個工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雷書童,是三妹姨媽的兒子,女的叫李婷婷,是三妹舅舅的女兒。你可以多接近他們,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抽不開身的話,就告訴他們。”潘小婉塞給我一疊紙,說:“最近東盛的業務記錄就在上面,這只是我知道的部分內容。你們最好不要在這一塊業務上做文章,告訴李總,要是這樣的話,我就暴露了。今後我儘量搞到別人負責的業務內容,這樣的話,我纔不至於引火燒身。”我覺得潘小婉說的很有道理,用手指捅了一下她的胸脯,說:“你這裡頭的花花腸子夠多的啊,太陰險了。”潘小婉說:“唉,別說的這麼難聽唦,你要桶就桶下面,桶上面不過癮。”我說“老邱不是纏着你嗎,你這人也是吃着碗裡,看着鍋裡,還說我。”
“老邱,這老頭子在這方面已經只能意思意思了,沒感覺。”
“你這名字就真的不該叫潘小婉。”
“那應該叫什麼?”潘小婉問。
“潘金蓮是也。”我說。
說着說着,到了男女廁所分岔的地方,潘小婉鬆開小手,我們各行其道。
回到公司辦公室,我和草兒打開潘小婉提供的東盛業務賬單,發現他們公司的收費確實比我們要便宜多了。這個賬單上只有東盛公司的路牌、牆體和各種建築物上的戶外建築廣告協議、婚慶婚典和各種會議的廣告協議,影視廣告和新媒體廣告業務一點都沒有。於是我把潘小婉的話轉告給李草兒,李草兒說:“這一塊業務,東盛現在纔剛剛做,業務量並不大,還不到我們業務量的三分之一,根本對我們構不成威脅。搞破壞有什麼益處呢,打蛇要打七寸,一擊致命,穩準狠。這點業務估計不到東盛傳媒業務總量的十分之一,我們也不能太小肚雞腸了,要搞就要搞大手筆。”
潘小婉回到東盛後,主動尋找雷書童和李婷婷。三天後,潘小婉終於知道李婷婷在東盛公司的影視媒體廣告部做打字員,於是打定主意接近李婷婷。
東盛公司影視媒體廣告部的走廊上,潘小婉與李婷婷擦肩而過。潘小婉和李婷婷同時回頭,兩個人心裡都不約而同一陣驚喜,但又不能表達這種驚喜,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這短促的對視,似乎告訴了對方,在東盛已經不是一人在戰鬥。
晚霞漸漸退去,稀疏的星星已經掛在天空,眨巴着燦爛的眼睛。公園的長凳上,潘小婉焦急地等待着李婷婷的出現。潘小婉假裝翻閱着手機上的小說,眼睛時不時朝來路張望。隱隱約約的,一個高挑的靚影出現在眼前,慢慢的近了,潘小婉迎上去與李婷婷碰面。李婷婷也看見潘小婉了,小跑過來,拉着潘小婉的手說:“潘姐,見到你很高興,但心裡又有些忐忑不安。”
“我理解你,我們都一樣。”潘小婉話鋒一轉,說:“我們爲了大鵬展翅而戰,不是爲了自己。再說,我們的初衷是讓大鵬變得強大起來,一想到這裡,想到李總的囑咐,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也是,我從小叛逆,如果不是遇上我表姐,說不定到那條路上去了。所以,表姐交待我的事情,我一定不能怠慢。”
“那好,我們既然是一個目的,就應該聯手合作。”潘小婉說。
“我表姐也是這樣囑咐我的,今後我就聽你的,你有什麼吩咐,就儘管說。”
“你是個痛快人,那好,一定要想辦法弄到你們廣告部業務流水和廣告協議,哪怕是意向協議也行。注意一定不能讓廣告部的其他人抓到把柄,要時刻學會隱蔽自己保護自己。”潘小婉說。
李婷婷在東盛影視廣告部主要負責打字的活兒。王薄芸有時候的手寫稿偶爾也會交給李婷婷打印。自從潘小婉下達任務後,她一直在留意這方面的情況,一個月過去了,這方面的信息資料她一點兒都沒弄到,她幾乎只是一個在外圍工作的打字員,涉及公司的機密性文件也只有王薄芸和王東盛知道。
兩個月過去了,李婷婷還是有所收穫。她搞清了公司的內幕,東盛公司王薄芸是法人,但凡事都要與她哥哥王東盛商量,大事做不了主,實際掌舵人還是王東盛,一些廣告業務大部分是通過王東盛的關係拉來的,這種情況叫關係股或者叫權力股。
有一段時間,東盛影視傳媒的打印文字量突然增多,李婷婷不得不加班加點,光靠白天難以完成。一天晚上,李婷婷正在噼噼啪啪打字的時候,王東盛闖進來了,目不轉睛地盯着李婷婷發愣,李婷婷驚出一身冷汗。李婷婷問:“王哥,是不是找王總?王總下班了,你打她電話吧。”
王東盛嗯了一聲,說:“我不找她,就找你。”
李婷婷問:“王哥,你找我?”
“是啊,找你。年輕漂亮的美女,找你散散心。一回家就對着黃臉婆,沒勁。”王東盛邊說就湊過來,李婷婷嗅到一股酒味兒,說:“王哥,你喝酒了?”
“喝了,喝了。”王東盛滿嘴酒氣的大嘴像河馬一樣,張開到極限,又像一張網撒了下來。李婷婷來不及躲閃,被王東盛逮了個正着。完事後,王東盛十分滿足地欣賞着李婷婷婀娜的身材,李婷婷留着眼淚,對王東盛撒嬌說:“王哥,你叫我以後怎麼嫁人啊,還沒男朋友就被你……”剩下的話噎下去了。王東盛抱住李婷婷說:“小寶貝,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只要跟了我,車子房子票子啥都有了。”正說着,王東盛的電話響了,他接完電話後,對李婷婷說:“單位同事有急事找,我得趕過去。”他從公文包裡掏出一疊百元鈔票往李婷婷的胸前一插,說:“這是一點小意思,以後差錢或者需要什麼,就給王哥講。”說完,就匆忙去電梯口了,公文包也沒拿,遺忘在李婷婷的打字臺上。李婷婷拿着沉甸甸的現金,數了數,整整一百張,是好幾個月的工資呢。心裡有一種安慰,自認爲這買賣值。她心想:身體是自己的,給什麼人很重要,如果是遇到一張小白臉,精神上是愉悅的,但物質上是貧窮的。這樣一比較,她甚至有些渴望王東盛多找她幾次。
正這樣想着,一起身看見了王東盛的公文包,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打開看看,當她拉開拉鍊的一剎那,一疊與東盛公司的正式協議赫然出現在她貪婪的眼前,拿出來一看,好傢伙十多份協議,涉及金額幾千萬。她手腳忙亂地複印了一份,又把原件照樣放回王東盛的公文包裡,照樣若無其事地打印資料。
一個小時之後,王東盛又折回來了。他進來的第一件事是查看公文包,他打開一看,裡面的東西全在,就放心了。李婷婷說:“我想給你把包包鎖起來,但又怕你着急,就只有在這裡等你。我想你還會回來的。”王東盛很感動,走過去摟住李婷婷:“小美人兒,你是有心人。等會兒我把電話給你,有事就用電話聯繫。”於是,一雙粗壯的大手不安分起來,李婷婷閉上了雙眼,她小時候,父親帶她到榨坊去過,父親和幾個男人光着膀子,操起撞杆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朝壓餅撞去,菜油在強烈的撞擊下流出油來,她偶爾睜眼望着王東盛,感覺自己就是剛放進去的菜籽餅兒,有源源不斷的油水,榨也榨不完。這正是——
自古紅顏多薄命,有情便是無情恩。
英雄難過美人關,枯骨幾多爲色心。
姑蘇臺下歌舞影,椒花房中慢殺生。
貂蟬遺贈新主人,主人歸西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