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一直充當保姆的角色,守在潘小婉的身邊。預產期到了,草兒說:“乾脆把小婉送到醫院去,多住幾天沒關係的。”王東盛也說:“公司由我頂着,潘總就放心生孩子去吧。”三妹說:“大哥放心當你的護工去吧,大鵬物業的事情,你都搞通順了,我在這裡看着,有事就和你聯繫。”
都對小婉未婚再生一胎的事情,沒有一點雜音。也沒有人看不順眼,觀念的轉變,人們的眼光不再盯着別人的私生活了嚼舌根子了。在見怪不怪的今天,我一點壓力都沒有,理直氣壯地做小婉的跟屁蟲。在兄弟姐妹的勸說下,終於提前把小婉送到了醫院。要特別說明的是,小婉肚子裡的孩子是我水哥播下的種,W領導只是代我受過了。他矇在鼓裡,毫不知情。孩子的事情,是我們合夥兒做的“局,”把他扯進來讓他“入股。”我們爲了達到目的,認了他這個當高官的“父親”,這樣對孩子有利,對孩子的未來有利。反正我是這樣想的,孩子認不認我水哥倒無關緊要,孩子不過是我們在享受快樂時光時的產物,他姓什麼就是個標籤,骨子裡的血脈是我的,我在心裡留着孩子的位置就夠了。
我對小婉體貼入微,對我的陪護她非常滿意,我們以兄妹相稱。實際上不管你怎樣演戲,明眼人看得出來,兄妹關係再好也沒有戀人那麼黏糊那麼緊巴。我們這種親密程度,是兄妹在肢體上在眼神裡無法比擬的。有時候也跟W領導聯絡,告訴她潘小婉正在醫院待產。三天後的一個晚上,W領導的秘書來了,送來了十萬塊錢,說是營養費和住院費。W領導的秘書告訴我們:這種場合,不便出現在公衆場合下,經常上電視,只要一來,就被人拍下了,要小婉理解。小婉說:“放心吧,我和孩子都沒事兒,孩子出生後,我準備送給我的義兄,如果他沒有意見,我就自作主張了。”秘書說:“你的話我一定轉達,不過在我們領導沒有表態之前,請不要隨意而爲。”
潘小婉說:“好的,我等着他的答覆。”一個未婚女子,生了兩胎,也真夠奇葩的,我自責自己的行爲,而事已至此,只有順其自然吧。
一個星期後,小婉的小腹開始隱隱作痛。我把醫生叫來之後,三五個人把小婉請進了產房,把我關在門外。
半個小時後,我聽見小婉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慘烈,忍不住開門,門被死死地拴住了,進不去。又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尖細尖細的,微弱得很。十分鐘後,護士探出頭來問:“哪個是孩子的舅舅?”我說我是。她把孩子抱出來給我看,說:“恭喜你,你妹妹跟你生了一個外甥女。”我很激動,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把孩子抱過來看了看,護士就說:“剛生下來,免疫力很低,溫度也很低,要把孩子放進溫箱裡,有我們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孩子被護士抱進去了,只讓我看了一眼,我覺得眉骨像小婉,尤其是腮幫子太像小婉了。我在門外喊了聲小婉的名字,小婉在屋內哭出聲了,她說:“哥,我要喝牛奶,溫的。”正好,我把牛奶揣在懷裡,敲門後遞給護士,護士卻說:“你現在可以進來了。”
我進去後,護士已經替小婉收拾乾淨了。我把牛奶遞給小婉,小婉撒嬌地說:“哥,我要你餵我。”我看得出來,疼痛過後,看見自己的“作品”之後,是非常幸福的。我把牛奶送進小婉的嘴裡,她吮吸着,望着我的臉出神,一種得意和滿滿的幸福眼神與我關切的眸子相視,這種交流這種綿綿情意似乎在告訴我:我們的作品我們的寶貝出來了,你應該高興應該獎賞。
護士說:“你們是情侶還是兄妹?”
我說:“我們真的是兄妹。”
“那你妹妹的老公呢?”我正在猶豫,小婉搶先說:“死了。”
“那這小孩兒是遺腹子?”護士不停地追問。
“算是吧。”小婉說。
“這孩子真可憐,一生下來就沒父親了。”護士說。
“沒父親怕什麼,有舅舅就行了。”我說。小婉滿意地點頭,說:“上次坐月子,吃了甜酒加雞蛋。”我說:“就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我也要想辦法。你歇着吧,我去弄。”正要出門,草兒來了,草兒一進來,望着溫牀的孩子,說:“多麼可愛的小東西,我太喜歡了。”我說:“我要給小婉弄吃的去了,你陪她吧,少聊天,讓她靜養。”
“你去吧,家裡雞蛋和紅糖我都買了,還要什麼你自己看吧。”草兒說。
回到家裡,在沙發上看到了兩大包尿不溼,桌上放着一罐德國版愛他美奶粉,嬰兒的背褂,內衣一應俱全;走進廚房一看,甜酒、湯圓、紅糖、枸杞全部陳放在櫥櫃裡,打開冰箱一看,大骨頭、排骨、鯽魚、豬蹄塞了滿滿一冰箱。這就是草兒,這些細節裡把草兒內心的純淨看得清清楚楚。我揹着她把孩子種上了,她一點兒怨言都沒有,只是默默地按着自己的想法爲嬰兒和大人準備着。
我把湯圓煮好放上醪糟和雞蛋,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不知是幸福還是辛酸,也許還有內疚和不安,這些感覺摻合在一起涌上心頭。
當我把煮好的甜酒送到醫院時,發現草兒躺在小婉的牀上睡着了。我把草兒叫醒了,告訴小婉,家裡啥都不缺了,你草兒姐該買的全買來了。
小婉很感動,摸着草兒的頭說:“親姐姐也不會這樣做,我們能湊到一起,是天意,是上帝的安排。”
草兒說:“人活着,就是要有感情地活着,我們活着的意義就是在享受親情的時候,品味幸福。我們這個家庭,要把她經營好,不要搞成大鵬和芹姐那個樣子。”
“我一定不忘你今天的一番話,你放心好了。”我說。
“我們的世界裡是透明的,敞開心扉的,草兒姐,你放心吧。”小婉說。
“我肯定放心,大哥我是比較瞭解的,他就是賈寶玉,美女在他眼淚都是養眼的花兒。”草兒說。
……
三天後,小婉吵着要出院,醫生說:“大人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小孩還要再觀察兩天。”一週後,醫生告訴我們:“孩子大人都健康得很,符合出院指標,辦理出院手續吧。”
出院後,草兒直接把小婉接到我們家,說:“房子有這麼大,把你放一邊,大哥跑去跑來,不方便。乾脆在這裡坐月子,我們照顧起來,也方便多了。”草兒是發自內心的,不是虛情假意。潘小婉感受得到,也沒有客套。在那些日子,是我最快樂、最忙碌的日子。只要一下班,忙着做飯、忙着洗衣服。大人小孩的要分開,儘管十分辛苦,但有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
孩子快慢月了,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給小孩取個名字。小婉說:“孩子不要跟W姓,免得引起麻煩。這件事兒,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再不能由第四個人知道了。我看孩子就跟着草兒姓,我名下已經有一個了。”
草兒說:“你真的要把孩子送給我?”
“不是送給你,本來就是你的,我替你生的。”小婉說。
“那太好了,大名兒叫李小草。”草兒說。
“小名兒呢?”我問。
草兒想了一會兒,說:“還是叫小草兒,怎麼樣?”
“你意思是我們把孩子當草兒來養,對吧?”我問。
“是這個意思,但不全對。”草兒說。
“那我以後,你們最好告訴孩子,我是孩子她親姑姑,不要讓她黏糊着我。”小婉說。
“你想逃避撫養孩子的責任,完全上幹坡那不行。”草兒說。
“哪兒能啊,姑姑能上幹坡嗎?”小婉說。
這孩子的命運,註定一生下來,就被好幾個人捧在手心裡了。
孩子快慢月了,我們不打算張揚,在自己家裡做兩桌家宴,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和大鵬主廚,草兒打下手,後來三妹和杏兒也來了,五個人兩桌菜,純屬在閒聊中完成的傑作。快開飯的時候,W領導來了。進門時慌慌張張的,像做賊似的東張西望。
當他看到孩子的時候,高興地伸出手去抱。潘小婉說:“小心在你身上拉屎拉尿啊,穿得整整齊齊的,一塵不染,別弄髒了你的衣服。”
“別糊弄我,我還不知道嗎?孩子墊着尿不溼呢。”W領導說。
大家一笑,小婉也笑了。說:“我以爲你不食人間煙火呢,看來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當官是可能把人當傻,尤其是高官,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是靠別人幫忙打理的,對生活的自然認知也就慢慢下降了。很多高官,生活上是腦殘,類似於智障人,就是這麼養成的。”小婉說。
“我除外,我聲明,因爲我的生活都是我自己乾的,洗衣服、掃地拖地我都幹。在工作中,文字工作是別人乾的,所有的活動安排也要聽秘書的。這就是我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W領導說。
W領導抱着孩子,逗着孩子,小婉把W領導帶到屋頂告訴他說:“孩子沒跟你姓,你願意不?”
“不願意又有什麼辦法?”W領導反問。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小婉說。
“沒意見,這是在保護我。我能有意見嗎?”W領導說。
“孩子叫李小草,跟着草兒姓了,小名兒叫小草。”小婉說。
“小草,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W領導重複着孩子的名字,體味名字的深意,自言自語道。
我發現小婉和W領導上樓了,於是爬上樓對W領導說:“孩子我認領了。要當面說一聲。小婉未婚連生兩胎,如果讓外人知道,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這擔子,我和草兒撿起來挑上。至於孩子的名分,長大了我們再把話挑明。”
“太感謝你們了,孩子的撫養費我認。”W領導說。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和草兒,還有小婉養活一個小孩兒,還是有這個能力的。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養孩子,我們不差錢。”我說。
“那怎麼行?我自己做的事兒,把挑子全撂給你們,我寢食難安啊!孩子的撫養費,我定期打到小婉的卡上,就這麼定下了。”W領導說。
小婉默不作聲,只是望着我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不要再多話了。話多出岔子,言多必失,從小婉的眼神裡我讀懂了她的意思。
樓下草兒喊,開飯了。我們下樓,把小草兒放到搖窩裡,開始吃飯。和以前一樣,喝酒、敬酒、吃菜。酒桌上的歡聲笑語與你來我往,都是漫無邊際的唐朝軼事、宋朝秘聞,大到國際風雲,小到公司員工的隱私,全是桌上的話題。有關孩子、小婉和W領導的事情絕對閉口不提。
吃完飯後,小婉把孩子放在我這兒,陪W領導出去了。這正是——
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
嫁禍於人蓋彌彰,蛇飲雄黃現蛇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