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雲仙閣,白錦沒有說一句話。
她不分晝夜的,就一直抱着雲媚一直走。一路上,看的人不在少數,可大多數的人都只有看到新奇事物的新鮮和看到這種形態的恐懼,極少有人能夠讀懂那個白衣女子的悲傷。
回到雲仙閣,令君離驚訝的是,沉香湖底居然還藏着一個天然的冰窖。
白錦在旁邊的巨石旁右轉三圈,左轉七圈,巨石上竟然凸起一塊小石。白錦按下去,湖面竟然從中間分成兩半,露出中間那個長長的階梯,一直直通向最深處。
反正一眼望去,君離還未看到地底,真正走下去,君離才知道,原來這階梯比雲仙閣的還要長几倍。
兩人下去,約摸用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到達了地底。
地底的景象要更爲壯觀,到處都是形態各異的鐘乳石,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更是五顏六色。
一路走進去,到處都是懸掛或旁伸出的冰淩,一個個晶瑩剔透,尖銳無比。
這裡極寒,就算是君離,也能感覺到冷意。若是換成常人,根本承受不了這種刺骨的冷,凍成了冰雕。
再進去一些,竟然是一座大大的花園,這些花全部都生長在透明的冰層之上,盛開了朵朵五顏六色的花。
看來頗爲壯觀,花的中間更有一個巨大的冰牀,冰牀上盛開無數奇花,美輪美奐。
君離被這一幕怔住了,沒想到這沉香湖底居然別有洞天,種植了這無數的奇花異草。
即使這是幻境,君離也不得不佩服白錦造出的這個世界之奇妙。
白錦從這些花朵上走過,卻未見其損傷一處。君離用手觸摸了一下,才發現這些花朵朵都是冰花,與厚實的冰層無異,並不會因爲一般的重力而碎裂。
白錦將雲媚放置冰牀上,沒了白錦的真氣護住,雲媚的屍體瞬間冰凍,如同睡去一般。
白錦就站在牀邊,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看着雲媚,面容沉靜。
“小錦……對不起!”
白錦依舊不動聲色,等到君離都以爲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白錦好似過了千年一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不怪你,她陪了我這麼多年,我只是有些捨不得罷了。”
君離舒了一口氣,她不生氣就好,怕只怕她好不容易纔能靠近她,卻又因此而疏離了。
“回去吧,這裡太傷身體了。”
白錦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又看到了冰層上開着絢麗的花。
“這裡的花都是稀世的珍寶,哪怕是開在雪山之巔的雪蓮,也沒有它們的奇效。”
君離笑着點了點頭,他知道白錦還有話要說。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除了上天賦予它們奇效,更有它們獨特的靈性,因此才成爲了最爲稀有的存在。”
君離笑了笑,繼續聽她說。他知道,她不是不傷心,而是將這些都放在心裡了。現在他想靜靜地聽她說,訴說內心深處的情感,這樣,他也可以更瞭解她。
“她是我從五行山回來的途中救回的,當時也只是好奇她鮫人的身份。大海中鮫人不多,可也不是小數,能夠有靈性變ChéngRén類的,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很榮幸,她是其中的一個,也很不幸,她沾染上人類的情感而死。”
“萬物自有定論,一切自有因果。”君離只能這樣安慰她,因爲他也不知道,除了這個,他還能說什麼。
“或許吧……”白錦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深深地看了白錦一眼,緩緩離去。
兩人一路也是沉默,君離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白錦並未在雲仙閣逗留許久,只是將湖面恢復原狀便離開了。
“主子。”
路英眼睛還是猩紅的,不過眨了眨眼,她還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向白錦行禮。
她比以前更加恭敬了,白錦不是沒有發現。以前她雖是敬重的白錦,但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樣帶着疏離的語氣,像極了之前的孫幕。
白錦心中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不過轉眼又壓下了。之前注意力全部放在雲媚身上,沒有注意到路英的弟弟路謙,那個單純可愛的孩子,他也沒有回來。
白錦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去了書房。雲仙閣的大小事物如今都是交給路英處理,她幾乎沒有過問過,不過有些事情她還是該盡一盡義務,自己處理。
路英眼中快速的劃過一抹異色,轉眼又歸於平靜。
主子是察覺到什麼了嗎?她不再信任自己了嗎?
“路英,你弟弟他……”
白錦沒有發話,路英也未敢離開,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裡,情緒低沉,一語不發。
“主子,謙兒他命中該有此劫數,不怪別人。”
她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紅符,想着當初白錦交給她的樣子,她咬了咬牙,將一切都壓在心裡。
白錦聽出了她話中的無奈,都怪自己,忽略了他弟弟。當初也是因爲自己自私的決定,才導致了那孩子死於非命。
若是自己能再思慮周全一點,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如果自己當初不讓雲媚離開,或許她站在還能安靜的站在雲仙閣上,長髮拂風,美若天仙。
她內疚的無法言喻,但是再怎樣他們也回不來了,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親自將他們推入了死亡。
她起身,對着路英躬身道歉,表示她最真摯的歉意。
路英眼中快速的掙扎,轉眼又鎮定下來,歸於平靜。
謙兒他畢竟已經去了,已經回不來了。
她快速的扶住白錦,不讓她彎下去。她道:“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是誰都不願意的,閣主不需要向路英道歉,這一切都是天意。”
白錦欣慰的點了點頭,低聲道:“節哀順變吧,活着的人終歸還是要活下去的。”
路英也點了點頭,道:“主子說得極是,謙兒他已經長大了。即使……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選擇什麼因就應該接受什麼果,我們應該尊重他的選擇。”
白錦笑了笑,說道:“世界之事本就如此,違背了天理,得來的終究不是好結果。如果當初雲媚沒有愛上江錦年,多好;如果當初我不同意她跟江錦年走,多好;如果當時我強行將路謙帶回來,多好,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主子不必自責,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我們就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不再計較這麼多,他們也能走得安心些。”
白錦淡淡的笑了開來,沒想到月娘教出來的人竟然有如此的肚量,能容此等不容之事,果然是個人才。
看着白錦不再糾結於此事,路英拱手道:“屬下告退。”
白錦點了點頭,道:“下去吧,好好送送他。”
“屬下明白。”
路英剛走不久,君離就來了。
他迎着秋日的暖陽緩緩走過來,如同被陽光披上了一層霓裳,雪白的長袍隨着他的行走一步一步盪漾開來,恍若神祗。
他精緻又不失英氣的輪廓俊朗,不點而朱的脣瓣微微抿起,勾勒出溫暖的笑容。
白錦笑了笑,心中突然瀰漫一層暖意,那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心瞬間融化。
還好,他一直陪着她。
修長有力的手輕柔的捏着她的肩膀,“累了就放鬆一下,何必管這麼多的事。”
白錦笑着搖了搖頭,“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的鐘,我不能這麼不負責呀。”
她順勢靠在君離的懷中,懶懶的模樣讓他不禁失笑。
“就你負責,明明是個幻境,還非得把自己關在其中,不肯出來。”
君離有些賭氣的樣子讓白錦微微驚訝,不過轉眼她又笑了,畢竟他不是九重天上那位千年不動的神君,自然不應該泰山壓頂而不變色。
“君離,答應我,我可以隨你回去,但你不要毀了這個世界。”
“怎麼可能?”君離不明白,這如何能兩全?
“你先不要反對,聽我說完。”
君離怔了一下,緊接着又點了點頭,道:“你說吧。”
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雖然這個世界是自己造出來的,可是它還是得遵循天地法則,又如何不能真正存在?
她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說過,我的身體化作能量在支撐着這個世界走下去。”
君離點了點頭,說道:“的確,你如今的軀體並不是原來的,而是沉香湖畔一株千年的白蓮所化。在造這個世界之前,你已經想好了,要自己融入這個世界,所以纔有了這株白蓮的存在。所以你的血液纔有這奇效,能夠入藥甚至佈置結界。”
可這個與娘子的想法有何共同之處,君離疑惑的看着白錦。
“我在想,如果能夠打開這個世界的限制,我便能夠回到青丘。那麼就不需要打破這個世界,讓我的軀體依舊支撐着這裡走下去,千秋萬代,直至衰竭的那一天。”
“你瘋了嗎?”君離沒想到,白錦居然有這樣的想法,捨棄自己原本的軀體,重新修煉。
“君離,我不想這裡毀滅,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的目光帶着祈求之意,他不能無動於衷,也不能就此答應。
“不行!你已經修成青丘最強大的九尾狐仙,不能就此而放棄了。再說了,這具軀體終有法力耗盡的一天,這麼做值得嗎?”
白錦堅定的點了點頭,“值得,沒了法力可以重新再修煉,總有一天,我會恢復到原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