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羌眼見他白色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鬆開手,想一想剛纔發生的事,心裡還陣陣後怕。但一想那賴大被砍了一隻手,心裡還真是痛快之極。他將手探入懷中,想摸一摸那寶貝玉牌,可在懷中摸了個遍,卻空空蕩蕩,那裡玉牌的影子?他心裡不禁陣陣發毛,乾脆把上衣脫下來抖了抖,也沒有發現玉牌的影子。
葉爾羌臉上滲出了汗水,象狗一樣爬在草叢中尋找,也沒有看到玉牌的影子。他努力穩住亂糟糟的心懷,仔細回想起來:“難道是在賭坊被人趁亂摸走了?還是在路上不小心跑掉了?”但他轉念一想,自己到了這裡還摸過,玉牌好好的在懷中。他忽然想起了李廣,對了,一定是他,假意救了自己,卻趁機將玉牌給偷走了,而自己還一個勁感謝人家。葉爾羌越想越生氣,發誓一定要找到他,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聚仙樓在城西,上下兩層木製樓房,環境十分地寬敞雅緻,這裡主要的客人是那些來往的客商,有的從中原販的絲綢,有的販的陶器、玉器、銅器、土特產等等,總之是來來往往,龍蛇混雜。一連三天,葉爾羌都守在這裡,想要找到那個李廣,可是卻始終不見李廣的蹤影,葉爾羌幾乎絕望了,大罵自己笨蛋,誰會偷了東西還報出自己的老巢呢?葉爾羌獨自喝了幾壺悶酒,見天色已是下午,太陽西沉,想必那李廣再也不會送上門,於是站起身正準備離去,透過二樓的窗櫺往外望去,能看見外面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葉爾羌的眼睛忽然一亮,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瞼,正是李廣,白衣飄飄,玉樹臨風,正大踏步向酒館走來,葉爾羌心中高興地砰砰直跳,真想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迫他交出玉牌,可轉念一想,又坐回原位,倒了碗酒,輕酌了一口,眼睛盯着李廣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顯然是個熟客,店小二一見他趕緊迎上來行禮,李廣也不理會,噔噔直接上了樓,一眼看見葉爾羌,就徑直走了過來,那小二還跟在他的身後,一邊陪着笑,一邊低聲下氣地說道:“李公子,上次您砸了我們的桌子,還把兩個客人從樓上扔了下去,今天您千萬壓壓火,手下留情啊!”李廣四平八穩在葉爾羌的對面坐下,扭頭對小二說道:“難道我沒有賠你們銀子嗎?提起這事我還生氣呢?爲了那事,我被阿爹關了好幾天!你趕緊把好酒好肉送上來,再要羅嗦,我將你也扔下去!”小二再也不敢說話,低頭下樓去了。
李廣抓過葉爾羌的酒壺,嘴對嘴先喝了一氣,這才抹抹嘴說道:“喂,你專門在這裡等我嗎?”
葉爾羌冷然說道:“我的名字叫葉爾羌,不叫喂,我專門在這裡等了你三天了,我的李公子!”
李廣嘿嘿一笑說道:“仁兄如此掛念,多謝多謝!”
“你少要裝蒜,趕緊把我的東西還我!”葉爾羌依然面無表情,冷眼相對。這時小二端上酒菜,李廣吃了菜,喝了口酒,這纔不慌不忙將手伸入懷中,掏出那塊玉牌輕輕放在桌上。葉爾羌一刻也不敢耽誤,飛快地將玉牌抓在手中,仔細地看了又看,確定毫髮無損,這才小心地收入懷中。
李廣見他如此小心謹慎,嬉笑着說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不就是個玉牌嗎?我只是借來玩玩罷了,看把你緊張的!”
葉爾羌一聽氣忽忽回敬道:“這玉牌事關重大,那能是好玩的嗎?”
一提到玩,李廣馬上來了興致,起身挪到葉爾羌的身旁,繪聲繪色說道:“你別說,你這個玉牌還真是好玩。那天我從你懷中偷偷地摸走,回去後研究了好長時間,發現它是一個出入的令牌,爲了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剛纔我帶着它去了王宮……”
“什麼?你去了王宮?”葉爾羌吃驚地打斷了他。
“不錯!”李廣眉飛色舞接着向下說:“我到了王宮門口,有兩個侍衛上前盤問,我拿出玉牌向他們一晃,我當時心裡還一個勁打鼓,怕這玉牌不靈,誰知他們一看玉牌,馬上向我施禮,然後退到一邊。我就這樣大晃大擺進了王宮。我縱橫闖蕩樓蘭城,唯有這王宮不能隨便出入,今天可真是過了癮,我足足轉了一個時辰,碰見宮女侍衛無數,沒有一個人敢來詢問我。後來有一個年輕人,那年紀好象比你我稍大一些,身上穿得很講究,頭上戴着金冠,我猜多半是個王子什麼的。他用手點指問我:你是幹什麼的?我當時急中生智,板着臉衝他說道:我是中原特使,這是我的令牌!說着我將那玉牌在他眼前一晃,他只看了一眼臉刷就白了,看了看左右沒人,小聲對我說:我知道你不是什麼特使?快告訴我你這令牌是從那兒得來的?我見被人識破,索性說道:這是我朋友借給我玩的。那人一聽衝我急急說道:你趕緊離開,免得惹出事端!”
葉爾羌知道他說的這人十有八九是吉拉克王子,急得忽得站起身,用手指着李廣的鼻子,怒聲說道:“你,你盡給我惹禍!”
李廣嘻嘻一笑,說道:“怎麼你的言語表情和我爹一樣?”說着也站起身,拍了拍葉爾羌的肩膀,摁着他重新坐下來,問道:“看來你是真人不露相,我倒是小瞧你了。你快點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這玉牌從何而來?還有,王宮裡那個人見了玉牌爲何如此緊張?”
葉爾羌見他一連串問了這麼多問題,自己卻絲毫摸不透對方底細,知道事關重大,自然不敢多說,於是假裝生氣說道:“你如此三翻戲弄與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李廣一笑,說道:“早知道你不會說的,幸虧我留了一手!”說着伸出右手,他的手指又細又長,指尖轉動,那玉牌象變戲法一樣出現在他的手裡。葉爾羌吃了一驚,伸手再摸懷中,那玉牌早已無了蹤影,原來李廣在拍他肩膀的同時,就已將玉牌摸走,葉爾羌又驚又怒,站在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樣,你不說我就把這玉牌從窗戶扔出去,或者……我還沒有想好。”說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指着葉爾羌的臉說道:“你看你的臉漲得象豬肝一樣,不,象茄子。”四周人聽到他的笑聲,忍不住轉頭觀看。
兩人趕緊重新坐下來,葉爾羌無奈地嘆口氣說道:“你真是我的剋星,我算是怕了你了。”他知道胡亂編一個故事,肯定難以讓李廣相信,於是只得將他和二王子幾次相遇並結拜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其中自然省略了那些關於搶奪王位的最關鍵情節。李廣目不轉睛地望着他,聽得津津有味,未了,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你傻人有傻福,竟然與吉拉克王子攀上了交情,看來你不久就要飛黃騰達了,小弟我這裡先祝賀你了!”說着又拍了拍葉爾羌的肩膀。
葉爾羌苦笑着說:“我既然已經告訴你了,趕緊將玉牌還我!”
李廣衝他神秘地一笑,說道:“摸摸你的口袋!”葉爾羌下意識地將手伸入懷,那玉牌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葉爾羌張口結舌,驚得不知說什麼是好,李廣得意地說道:“怎麼樣?我的妙手空空很厲害吧!”
兩人這頓飯吃完,早已日落西山,葉爾羌心中有事,只想趕緊離去,於是起身告辭,可李廣怎麼也不依,說道:“今天我的玩興真濃,你可不能走,一定要帶我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纔行!”
葉爾羌拗不過,眼珠一轉,想出一個計策,於是說道:“我看你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一定被管得嚴,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
李廣一聽來了興趣,急忙問道:“什麼地方?”
“妓院!”葉爾羌答道。李廣一聽臉一紅,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葉爾羌見他窘迫,心中可笑,於是使出激將法說道:“我想你自視清高,這樣的地方肯定不敢去吧?”李廣一聽心中不服氣,臉憋得通紅,硬着頭皮說道:“誰說我不敢,咱們現在就去!”
“不過我醜話說到前頭,我可是一兩銀子也沒有喲!”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出了酒樓。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雖然還能看得見,但街道兩邊的店鋪都陸續地點上了燈籠,大小不一,以紅色燈籠爲主,夾雜有其它的顏色,把街道兩邊裝點得十分好看。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穿行,走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向左一拐,到了一條更爲繁華的街道,兩邊青一色木製的房屋,有的還是中原式的樓閣建築,紅牆碧瓦,雕樑畫棟,在一串串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好看。其中不時有穿紅掛素的女子出沒,有的或在樓上,或在門口主動與路上的行人搭訕。這些女子有樓蘭人,也有漢人,無不濃妝豔抹,分外妖嬈。而出入其中的男人們更是雜亂,有翩翩公子,有富甲商人,也有一些市井小民,這些人的年紀更是參差不齊,可無一不是左摟右抱,燕語鶯聲。
李廣一見此情景不禁一皺眉。這時葉爾羌卻來了興致,指着其中一間兩層樓的中式建築說道:“這家叫玉芳苑,是一個漢人開的,裡面有漂亮的中原姑娘,一定適合你!”說着拉着李廣向裡走。到了屋裡更是熱鬧非凡,四周幾排排大燈籠將廳裡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裡面熙熙攘攘高朋滿座,有的成雙成對嬉鬧調情,有的則左摟右抱,飲酒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