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聖女沉吟着,被羞澀和激動攪得心亂如麻,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身邊傳來一個深重的男低音:“我來替她回答,”話音未落,葉爾羌肥胖的身影從樹陰下閃了出來,他已經來了一會了,只是靜靜地站着,沒有出聲。他說着,挪動着肥胖的腳步來到兩人中間說:“王子殿下,阿依古麗不能做你的妻子。”
一句話使柯亞王子如遭雷擊,聖女也吃了一驚,心底升起一股失望之情。王子呆立在那裡半天才說出話來:“葉爾羌老爹,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地阻止兩顆相愛的心結合呢?”
葉爾羌的眼光在兩個人臉上掃了又掃,然後把眼光轉向夜空中的明月,輕輕地說:“這一切都是遵從神的意志,阿依古麗是月亮神的女兒,她是不能和凡人結成夫妻的!”
“不,這不是真的,我是堂堂的王子,將來的樓蘭國王,難道神也這麼殘忍地對我?我不相信這是神的意志?”
“王子殿下,不要這麼激動,我們要遵從神的意志,千萬不能指責神,那樣會受到懲罰的。”
“我不管,”柯亞大聲說,神情憤怒異常,“我只愛聖女妹妹一人,不管是誰的意志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葉爾羌看着王子的神態,無奈地搖搖頭,向聖女示意離去,然後快步走出花園,聖女倉皇地跟在他的身後,她聽見身後王子如狼般的嚎叫,在寂靜的夜裡久久地迴盪。
聖女的心很亂,有激動、有羞澀,還有一份失落的感覺,但最重的,她感受到做凡人的幸福和快樂,確切地說是一種被愛的幸福感覺。
夜裡,聖女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她想到王子哥哥那樣痛苦的神情,自己也一陣陣的心痛,爲什麼自己那樣害羞,沒有答應他呢?作他的妻子一定是很幸福的事,聖女想着,臉不禁紅了。
這是褻瀆神靈的事,千萬不要亂想!她默默告誡着自己,翻了個身,正望見明亮的月亮掛在天空,心裡又頓時升起一股悽然的失落,爲什麼自己是神的女兒,連嫁給人作妻子的權利都沒有?她想着想着,長久以來縈繞在心間的孤獨與苦悶又一次升上心頭……
第二天下午時分,聖女和克里木穿過府院的迴廊,來到怡心園的面前,這是一箇中原式建築的小庭院,琉璃瓦砌成的拱形的圍牆綿延環抱着整個院落,中間是一個月亮門,原是硃紅色,因爲年代久遠,顏色已經斑剝褪盡。
門上着鎖,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開過,上面生滿了綠色的銅鏽。順着圍牆走,地勢漸高,有一階階的臺階蜿蜒伸向不遠住的竹林。往院中望去,是一片假山,其中一股清泉涌出,雖然很久沒人照看,依然滿盈清溢。
“從這裡可以進去。”克里木說着跨步登上不到一人高的矮牆。隨後伸出手,握住聖女柔軟無骨的玉手,微一使勁,聖女也登上了牆頭。
聖女面色緋紅,說道:“這要讓我爹看見我象男孩子一樣爬牆頭,如此地失身份體統,真不知道要怎樣懲罰我?”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從假山上向下走,假山凹凸不平,十分難行,聖女說:“先生可否能扶我一把?”
克里木一手牽着聖女的手,另一隻手扶着她的纖腰,手觸到柔軟的衣服,卻能感到聖女充滿溫香,光滑而有彈性的肌膚,克里木頓感心曠神怡,思緒紛亂,幾乎忘了邁步。
下了假山,穿過那一池清波,就來到那房前,這是一座中原式的木製樓臺建築,飛檐高挑,雕樑畫棟。推門進去,是一間廳房,放了幾張桌椅,堂前掛着幾幅字畫,雖然沾滿了塵土,依然蒼勁清麗,可見甚是不凡。
往裡走,是一間書房,幾個書架上擺滿了竹簡。穿過書房,走進最裡面的臥房,靠牆還放着一個書架。“阿弟說的應該是這個花瓶?”聖女指着一個花瓶說道,那花瓶看來似乎確實有人動過。克里木走上前,抓住花瓶輕輕一拉,果然發出一陣吱扭聲,那書架慢慢移向一邊,露一個黑洞洞的暗門。
克里木看了看聖女,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火把,點燃後慢慢走進暗門,聖女緊隨其後。裡面正如克茲爾所說,是一個佛堂,好象是用來祈禱祭拜的地方,正中擺了一個供桌,上有靈位,寫着‘先父凱撒王之靈位’,旁邊果然還放着一張牛皮製成的圖。
聖女甚是欣喜,將圖拿在手中仔細觀看了許久,才交給克里木,克里木將圖湊近火把,只見上面圈圈點點,縱橫交錯,標着山川、陸地、河流。聖女問道:“先生看此圖可是真的?”
克里木並未回答,而是又細細看了一會,然後說道:“從表面上看,此圖製作精密,選料工藝都是上上乘,看來是出自高級工匠之手,起碼不是仿製的贗品。”
“那先生之意這財寶之說是真的了?”聖女問道。
“此圖只能說明其自身,至於有無財寶,那還得另當別論?”
“那是爲何?”
“其一:這凱撒王寶藏本是傳說,無從考證,這圖難免是好事之徒所作;其二:即使傳說爲真,那藏寶圖在凱撒王之女彩虹公主之手,應在南方一帶,也不應出現在樓蘭城;其三:這藏寶圖既在你家,也可能寶藏已被你阿爹取走。”
“先生,這其三絕不可能,因爲昨天我和阿爹還談論起凱撒王寶藏一事,根據我查言觀色,阿爹對此根本毫不在意,而且從來沒有聽說他去過南方,再想想,如果我阿爹早已取走了寶藏,爲何還要留此空圖招惹事非?”
“那你阿爹爲何將此園劃爲禁地呢?”
“這我也聽下人們說過,說十幾年前,這院中出了一名女鬼,攪得府里人心慌慌,特別是阿爹,夜不能眠,時常被噩夢驚醒,於是他就命人將園子給封了,不讓任何人接近。”
“原來如此。這裡既供有凱撒王靈位,難道彩虹公主在此住過?”
“這個不知,我聽我阿爹說過,我家的府邸原是先王子喬格里峰的府地?”
“如此說來,這藏寶圖疑點甚多,財寶之事的真假還難作定論。”
“我看不如按圖所指去尋找,這樣便能知真假。依先生之見,誰去尋寶比較妥當?”
“我對金銀這些身外之物從不喜愛,我看不如將此圖交於你阿爹,如何?”
“萬萬不可,我阿爹嗜財如命,雖有家財萬貫,還不斷壓榨窮人的血汗,多少人因欠債被他賣身爲奴,此寶藏若落到他的手裡,我們造福於民的願望將化這泡影。我看還是交於官府吧?”
“現在藏寶圖是真是假還沒有弄清楚,交給官府勢必把聲勢造大,若是假圖,到時如何收場?”
兩人低頭不語,很長時間的沉默,忽然聖女眉頭一展,說道:“我看此圖獻於柯亞王子最爲合適,他是我們的朋友,圖獻於他可讓他派人先去探尋,即使是假圖他也不會怪罪的。他是王子,明日的國王,財寶交於他手,即可造福樓蘭百姓。”克里木也點頭同意。聖女遲疑一下,接着說:“那還要煩勞先生將此圖獻於王子。”
克里木感覺詫異,問道:“聖女與王子殿下十分熟悉,以兄妹相稱,爲何不親自轉交呢?”
聖女面色微紅,神情猶豫,說道:“這……先生不必多問,我有難處,還是請先生代爲獻上。”
這幾天來,柯亞王子心情鬱悶地近乎絕望,從小到大,無論誰包括父王在內都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可這次,他對聖女的愛卻無情地遭到這麼多人的反對,而且還有那個什麼匈奴國的公主,非要和樓蘭聯姻,她是什麼東西,即使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又怎能及聖女妹妹萬一。
聖女妹妹就是天上的仙女,她的美麗,她的聖潔,她的善良是沒一個凡人能相提並論的。只有他,樓蘭王子,英俊、瀟灑,對她的愛如日月不老,如蒼海不衰,也只有他,纔有資格和聖女妹妹結爲神仙眷屬。可是,父王反對,葉爾羌也反對,連聖女妹妹也對他不冷不熱,若即若離,整天和一個什麼畫畫的先生在一起。
他一想這些就恨,恨不得把所有阻礙他愛聖女妹妹的所有人都殺光,特別是那個畫畫的克里木,還想偷走妹妹的心,他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才解心頭之恨。
正在這時,他的衛隊長尤都斯來報,說是克里木求見,柯亞一聽怒火中燒,起身拔劍,被尤都斯攔住,問道:“王子殿下要幹什麼?”
王子怒衝衝喝道:“你讓開,我正要找他,他竟然敢送上門來,讓我出去一劍將他殺了。”
“王子殿下息怒,我知道是他攪了殿下與聖女的好事,可是,您出去殺了他,聖女也不會回心轉意,反而會怪罪於你,而且世人也會指責殿下殘暴,所以您一定要冷靜。”
王子聽完這番話,慢慢收回寶劍,冷然揮手說:“告訴他說我公務繁忙,不見客。”
尤都斯躬身說道:“聽他說是受聖女之託來轉交一物。”
一聽聖女兩字,王子的眼睛馬上一亮,急切地說:“既是受聖女妹妹所託,爲何不早說,趕緊讓他進來。”尤都斯應聲退了出去,一會兒,克里木隨尤都斯一塊走了進來。見面施禮過後,克里木看了一眼尤都斯,向柯亞說道:“聖女有要事讓在下轉告王子殿下。”
柯亞王子一聽,知道事情機密,揮手讓尤都斯退下,然後問道:“先生有何事?但講無妨!”
克里木從懷中掏出那張圖,雙手呈到王子麪前,說道:“聖女得到凱撒王藏寶圖一張,特獻於殿下。”
王子一聽又是驚異,又是好奇,將圖拿在手中四下觀看,只聽克里木又說道:“聖女有兩句話讓我轉告殿下,第一,此藏寶圖偶然得來,不知真假,請您謹慎行事;第二,如若真有寶藏請殿下務必用於造福於民。”王子嘴中答應,眼睛還一刻不離地盯着藏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