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肯正在搗騰他的爛掉牙的故事,窗外有一個漂亮女孩經過,他眼前一亮,停止了言語看向了她。
那是一個約摸二十歲上下的姑娘,穿着整潔的粉色襯衫和牛仔褲,手上提着一個米黃色的文件袋。她的秀髮長到肩部,一雙眼睛閃亮而水靈,櫻桃小嘴,十分可愛,像極了他妻子麗芳年輕的時候。
阿肯有些觸動,火急火燎地大喊“你馬上過來我這兒膜拜我,312房,我命令你馬上過來”,但是這個女孩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離開了。
阿肯趕緊衝到窗邊,拼了命地大叫“喂!喂!你是耳聾嗎?“你馬上過來我這兒膜拜我,312房,我命令你馬上過來。”但是並沒有什麼用,但凡稍微理智一點的都不會進去沒事找事做。女孩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瞬間,阿肯像是被拋棄般的感到傷心,雖然他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吸引眼球,但是這樣在當着他的聽衆的面不給他面子,他還是感到十分羞愧。阿肯佯裝毫不在意,“騷娘們,長得不怎麼樣還怪驕傲的,”嘟嘟囔囔地坐回原處繼續講故事,
可腦海裡卻無法控制地繼續想着這件事。他一邊講故事一邊看着聽衆的眼睛,漫無邊際地揣度他們腦海裡譏諷自己的話語(實際上他們並沒有想太多,這樣的舉動被拒絕實在正常不過了);接着他講不下去了,腦海裡沒有了故事的鏈條只剩下越來越深的羞愧。一個聽衆聽到幽默的部分笑了一下,阿肯卻大發雷霆認爲這個聽衆還逗留在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爲中。他無精打采地草草了結了這場故事會,一骨碌縮進被窩裡想那個女孩。
其實阿肯並沒有覺得那個女孩子有多好看,“還沒我家麗芳的十分之一好看”,他不停地重複這句話。後來稍微平靜一點時,他讓自己的思想飄動到了幾十年前第一次遇見他妻子麗芳時的場景:阿肯想象在白雪皚皚的寒冬裡,這個女孩穿着紅色的超短裙,披着牛仔外套羞答答地央求着阿肯送她回家,時不時還用手輕輕鉤弄阿肯的手腕。她突然又變成了一個古堡的公主,不顧衆人的反對跟隨阿肯浪跡天涯,會爲阿肯洗衣做飯不辭辛勞,會依偎在阿肯身邊嬌滴滴地呢喃着充滿愛情的話語。這位女孩把阿肯視爲命中唯一的愛,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這樣夢想良久,微光已經悄悄隱入了黑暗,夜變得越發清幽黑暗了。不知道是不是幸運女神動了惻隱之心了,阿肯這個當年想發財的時候就中了大獎的人,現在他日思夜想的這個女孩居然在夢裡遇上了:
他發現自己在一間女生宿舍的外面,樓道只有涼颼颼的疾風,空空蕩蕩毫無一人。阿肯感到有些無聊,大半夜的跑到這個不見人影的地方,真是夠倒黴的一個夢。
他坐在樓梯上發呆,越過灌木林和一排榆樹,兩個黑乎乎的人影在對面的操場上晃動着到處流連,甚至一個小石頭都不放過。阿肯順着小徑噌噌
噌地躥下了樓,躲在灌木叢後面偷看。他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居然是早上那個“小麗芳”美女,他感到有些興奮。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再去外頭玩女人,我們就分手。”美女對着另一個人在發火。
“謝謝,我真的很喜歡你的。”另一個人發出咯咯的猥瑣笑聲,時而把美女擁入懷裡說盡情話,時而瞧瞧女孩稱讚她國色無雙,時而用手指刮刮她的臉頰。他的興致越來越高,色迷迷地摸了摸女孩的胸部,用眼神頻頻發出詭異的目語,女孩嬌滴滴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紅暈。他們親熱了一會兒,便手牽着手準備離開了。阿肯憑藉自己多年情場經驗,斷定這個男人是要把這個女孩帶去賓館。本來這事兒不歸阿肯管,況且女孩還對阿肯不敬,他大可置之不理,但是出於這個女孩長得有些像他妻子,加上阿肯這個人做事向來不考慮事情的合理性,他還是決定上去提醒一番。
他一步作兩步衝上前去攔住了他們,“小姑娘,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一兩句情話就把你搞定也真夠笨的。小子,騙小姑娘要有點良心,人家年紀正**時,你這樣不太人道。”阿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臉說出這些話,一方面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確定這個小夥子就是來騙感情的,另一方面當年他明明也這樣騙過他老婆麗芳。
女孩和男人都嚇到了。男人讓女孩稍稍站到自己身後,一隻手仍緊緊扣着她,一隻手已經狠狠地攥緊拳頭。
“你是哪裡來的?你看老子打不打死你!”男人對着阿肯狂吼,聲音十分低沉得倒像是和阿肯一個年紀的,“瞧你那個破爛樣子,糟老頭子,滾一邊去,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他又做出一副能一手遮天的樣子死死地把女孩摟住,“阿雯,我對你的愛你是知道的。我巴不得什麼都給你,我的錢,我的心,和我的人。你是善解人意的,我相信你深深地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女孩甜甜地笑了,今晚這個男人的情話使她如同飲了醇酒般陶醉了,榆樹葉子在風的吹動下沙沙作響,她的心也跟着像在溫柔地搖籃牀裡擺動。
阿肯看見女孩這特別快樂的樣子,感到惱怒了:白天對阿肯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眼,夜裡面對男友就如同得了失心瘋。他對這個傻乎乎的女人失去了興趣,只是一心想用自己情場高手的資歷從經驗上打敗這個女孩。
“小姑娘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有一個頂漂亮的老婆叫阿芳,她十五歲就跟了我,死心塌地的。我那時候是個小窮光蛋,她家世不錯,還是我們班成績特好的那個。我那時候是頂喜歡她的,喜歡到日思夜想的那種,可我不敢說。那時候在北方讀書,冬天特別冷,有一次我看見她在公交車站裡瑟瑟發抖,覺得特別心疼……說了你別不相信,我當時沒想追過她,我就想對她好,所以我就一把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
了她。她當時害羞得臉都紅了,傻乎乎地一直跟我道謝,還告訴我她剛剛是去醫院因爲腳凍傷了……我當時更心疼了,二話沒說跟着她到宿舍樓從一樓熱水間擡了五桶熱水到她的十樓宿舍,大氣都不喘的……後來,後來她就一直跟着我,就算我對她頂不好的,她也每次都原諒我,對外人還總是提起這點破事情來誇我。”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阿肯這番漫無邊際的鬼話讓他感到十分可笑。女孩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你講這個是想說什麼?”阿肯沒意識到自己講得這番話有多麼唐突,正因爲炫耀了一把自己最成功的情感勝仗感到心裡美滋滋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病服繼續煞有介事地講道,“虧你還是大學生,怎麼這麼笨哪!真正愛一個人呢,是會下意識地爲對方考慮的,就好比當初對我媳婦,那是發自內心的願意對她好;真正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呢,往往是一個人想盡辦法說情話套住你的時候,行動總是比言語來得要可信,比如後來我掙了大錢天天花天酒地,我媳婦拼了命跟我鬧,我更是拼了命跟她說情話,她和你一樣全相信了。”
“神經病,關你屁事。”男人聽到這裡感到十分氣憤,轉身鉤住女孩的肩膀準備帶着她離開。女孩將信將疑,她手裡鼓搗着男人送她的鉑金項鍊,看着他英俊的面龐,最終還是決定跟着男孩離開。
“喂!傻子喲!這男的還沒結婚就能這樣結了婚還得了了!你還把身體給人家,傻子喲!”阿肯看這女孩又無視自己的話,氣急敗壞,又蹦又跳,尖着嗓子大叫。
男人生氣了,他隨手拿起一塊石頭往阿肯身上砸,阿肯的手臂被砸出了血,但是他忍住疼痛強行不讓自己醒過來,“姑娘啊,趁現在除了時間啥也沒賠上早點放手吧,別等到磨光了對這個男人的愛才後悔莫及啊,就像我媳婦跟了我幾十年到最後對我只剩下悔恨。”
阿肯的無理取鬧嚴重地激怒了男人,他衝了上來,揚起拳頭,重重地砸在阿肯突起的顴骨上,鮮血瞬間迸出。
阿肯驚醒,滿頭大汗,臉上的鮮血奇蹟般的都消失了,只剩下或深或淺的印痕。原來,夢裡受的傷在現實中只會剩下印跡。
“呵呵,愛情跟夢似的,這女人遲早得被自己折磨得頭破血流,到頭來啥也沒有,還賤得抱着過去的回憶安慰自己。”阿肯揉了揉自己青腫的臉龐,隨手從行李箱裡撤出一塊絲巾斬了清水敷着。休息良久後,他拿下絲巾看了看感到有些寒涼。這條他妻子生日的時候阿肯送的愛馬仕絲巾使他的腦海清晰地勾畫出麗芳的模樣:那個死心塌地原諒了他很多次到離婚那天還捨不得自己給她的美好回憶的天真可愛女人
愛情就像毒品,吸毒的人多半都賤,明明知道回不去了,卻還捨不得,拿着回憶不顧一切地繼續走,最後把折磨到死還是要繼續自己折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