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我是痛苦的,時間也在痛苦中一點一滴的過去,這一夜我都沒閤眼。彷彿戴着沉重的枷鎖,痛苦了一個世紀,掙扎了一個世紀。
這個深邃到悲傷的夜晚我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直到看見窗臺朝陽的升起,我的大腦纔在奔潰的邊緣得到了些許的清醒。
這個時候老孃睡得很安詳,我正準備出去買早餐小姨就已經提着早餐走進了病房。
“洋洋,吃點東西吧!”小姨把早餐放在了病牀對面的桌子上。
我看了老孃一眼,老孃還在熟睡中,於是我拉着小姨走出了病房,小聲問道:“小姨,你告訴我老孃到底生了什麼病?”
小姨也朝病房裡看了一眼後,謹慎的說道:“還記得上個月我來你家吧!其實就是爲了你老孃的病。”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原來小姨早就知道了,只有我被矇在鼓裡,又急着問道:“那你爲什麼當時不告訴我呢?”
“你老孃不讓我告訴你,可這病也得治呀,所以我就帶她來我這兒治病了。”小姨的表情有些爲難。
我不停的嚥了幾口口水,最後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那我老孃到底得的什麼病呀!”
小姨糾結了許久之後,終於說道:“腦瘤,情況很不樂觀,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腦瘤?怎麼會呢?會不會醫院出錯了?”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不相信,可情緒已經接近奔潰的邊緣了。
“很久以前就查出了,只不過是良性所以你老孃當初就沒去醫院治療,一直熬到現在終於......”小姨說到這兒失聲痛哭,便沒再說下去了。
我的眼淚也跟着流了出來,身體不由自主的靠着牆壁蹲了下來,雙手痛苦的抱着頭,心一陣陣抽痛。
“李洋,你也別怪小姨說你,你說你當兒子的居然不知道自己老孃生病了,我告訴你你老孃這病已經好幾年了,如果當初她能夠去醫院治療起碼能多活二十年,二十年啊!李洋!”
小姨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幾句穿心,我重重的喘息着,卻越來越感覺呼吸困難,於是我痛苦的嗚咽着,隨之給了自己兩大巴掌,算是一種懺悔。
但這種不痛不癢的懺悔於此刻而言又是那麼的諷刺,諷刺的人就是我,表面上我是那麼的孝順,可實際上我連自己最親的人的身體狀況都不瞭解,我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子。
“李洋,你也別太傷心了,走到今天這一步誰也怪不了,就趁你老孃現在還活着,多陪陪她吧!”
我這聽到“現在還活着”這五個字時,內心再一次顫抖,我根本不敢想象沒有老孃的生活,也從來沒有想過老孃會離開我,我一直以爲不管我犯了多大錯,不論我有多狼狽老孃總會在我身後,可如今......
人生的無常已經刺激到我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只感覺眼眶一陣陣的酸澀,強忍着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逼着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洋洋,你在外面嗎?”老孃的聲音突然從病房裡傳了出來。
小姨趕忙擦乾了眼淚走進了病房,我還在嗚咽當中,這種情緒太糟糕了,我一時不敢接受,只感到心撕裂般的疼痛。
嗚咽當中我又拿出手機準備買兩張返程的機票,我決定就像小姨說的那樣,現在悲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唯有好好的陪一陪老孃,最後這一點時間。
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去醫院前臺接充電器充上電開機後手機頓時傳來幾十條短信息,大部分都是來自米小艾,只有兩條是公司打來的未接來電提示。
看了看時間,米小艾從昨晚到現在一共打了34個電話,還有五條信息。
我看了其中一條信息後,立馬回撥了過去,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大叔,你手機終於開機了,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米小艾的聲音很着急。
我情緒依舊低落,有些顫抖的回答道:“我,我老孃生病住院了,昨天晚上一直在醫院。”
“啊!那有好些了嗎?”
我沉默了,沉默是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很久才決定把真相告訴她,因爲米小艾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老孃是多希望我能找一個好的女孩,可我現在找到了,只想帶那個女孩來見見老孃,也許就是最後一面。
反覆權衡之後,我終於說道:“小艾,你今天能來重慶嗎?我想帶你見見我老孃。”
“好,我現在就去訂機票。”米小艾的回答很果斷,根本沒多想。
“嗯,那就先這樣吧!我現在還在馬來西亞,估計要下午才能到重慶。”
“好,我等你。”
最後這一句“我等你”讓我焦灼的情緒得到了一點點的放鬆。
再次回到病房,小姨已經在幫老孃收拾着行李,老孃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錯,也許是即將回去的原因吧!也許是其它原因......
最後和醫院完成了一些交接後便和小姨告別帶着老孃飛回了重慶,在飛機上老孃的心情一直很不錯,而我卻是極度焦慮,儘管我也不想讓老孃看見我如此傷心,可那種陰霾的情緒難以揮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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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在雲層之間起起伏伏,我一直在思考,思考怎樣纔算是一個合格的兒子,顯然曾經我不是,現在更不是,我只想以後是,可是老孃的時間已經不再等我了。
想來人也真夠賤的,總是等到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可爲時已晚後迎來的就是大徹大悟的悲傷。
......
回到重慶後我又第一時間帶老孃去諮詢了國內一流的腦科專家,只想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手術,哪怕百分之一的機會。
可所謂的專家給我的回答還是讓我失望了,專家說的和馬來西亞醫生說的都是一樣,現在老孃的腦部的腫瘤已經嚴重影響到神經,隨時可能出現生命危急。
即便做化療也維持不了多久,我也不想再讓老孃受那種折磨,正準備帶老孃回家時,米小艾打來了電話。
可能她已經到了,我接通後問道:“小艾,你到了嗎?”
“嗯,現在在機場,你住哪呢?”
“你等我,我來接你。”
“嗯,好。”
掛掉米小艾的電話後,老孃轉身對我說道:“洋洋,你要有事你就去忙,別管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心裡的五味瓶再一次被打翻,強忍着情緒笑了笑說道:“我帶你一起去,我去接的這個人可是你未來兒媳婦,你不想看看嗎?”
“兒媳婦?洋洋你不會隨便找一個女孩來糊弄老孃吧!”
我搖了搖頭,說道:“絕對不會,等你見了她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那聽你這麼說老孃真得見上一見了。”老孃此時臉上的笑容都快包不住了,但樣子還是很憔悴。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了,反正心裡挺難受的,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都沒在狀態,這種煎熬般的痛苦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