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暉清白?秦錚覺得自己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他承認,韜光養晦多年,低調的鄭春暉看上去比鄭龍騰靠譜得多的,但這絲毫不能說明鄭春暉有多清白,說到底不過是狗咬狗而已,就算是秦錚都不敢說自己是清白的,鄭春暉這個蓄謀已久的人有什麼資格?
自打李釗成出現,秦錚就明白了,鄭春暉在菊城的佈局遠遠早於鄭龍騰,甚至自己與鄭龍騰的矛盾乃至爭鬥都是鄭春暉挑起的……一個清白的人不會爲了家族內鬥就把別人牽扯進來,秦錚爲此付出的代價,必須由鄭春暉來償還。
他沒說話,小喬說了,她說:“張小姐,這裡沒有清白的人,陳大少都沒有這個資格。”
陳霸先臉上一紅,即便他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但身在世家,怎麼可能一塵不染?人是壓不倒時勢的,想要一塵不染,只能一事無成,做個安安靜靜的富家子,以陳霸先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張墨盈無言以對,對她來說,鄭春暉就是絕對正確的,她的一切言行都是爲了維護鄭春暉的生存,舍此無他。既然說服不了眼前這些人,那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鏘——”那道總是莫名其妙出現的刀刃從她袖口彈了出來,形如新月,流線優雅,看來是用機簧扣在手肘上的。
秦錚忽然注意到小喬的神色變化,這女孩似乎有些驚訝,又有些費解,於是他問道:“怎麼了?”
小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只是引起了不好的回憶而已,不過沒那麼巧。”
利刃在手,張墨盈問道:“誰先來?還是一起上?”這話出口的同時,居然有滔天氣勢席捲而來,讓幾人暗暗心驚。
誰說鄭家無高手?張墨盈的水準絕不亞於剛纔遁逃的千!
“隱藏的好深!”陳霸先讚歎道。
張墨盈微微一笑,道:“多謝陳大少。”然後起手式起,氣勢如龍,再度暴漲!
巔峰?又見巔峰!秦錚徹底震驚了,張墨盈居然是個比千更接近巔峰的好手!
她纔多大?
雖然秦錚自己就是個變態,但他有蘇青詩和系統的幫助,纔將自己推到了第二重高手的境界。陳霸先則是由陳家多年家學積澱而成,鄭家連自家子弟都沒有培養出來,斷然不可能有閒心培養一個僕從……他問蘇青詩道:“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你麼?”
這個疑問存在許久了,他只是沒有問出口。
蘇青詩立刻否決了這種想法,道:“不可能,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四號機,這世上只有過一臺四號機,隨着我的死亡已然銷燬了,別的我不敢說,但四號機絕對沒有人能研製出來。”
四號機?秦錚想到當初蘇青詩給他解釋機器時所描述的四種機型——初號機芥子態、二號機縱觀態、三號機浩瀚態、四號機須彌態,初號機已經沒了,二號機是量產機型,也是目前出現最多的,三號機目前只見過一臺,就是喬風骨餘山軍營那一臺,在裝備停當後,無限接近於人工智能了……四號機,蘇青詩從未說清楚,只說過那是機緣巧合的產物,想要再次出現,只能賭機率,沒有她的存在,就完全沒有機率。
不是機器的緣故?難道張墨盈就那麼天縱奇才?
秦錚無疑是整個廠房裡的焦點,他不動,其他人都沒動。
“秦錚!你幹嘛呢?”小喬低聲道,語氣很不愉快。
這種時候發愣,任誰都會生氣的!
秦錚趕緊還魂回來,將心中疑慮祛除……如果不是事涉機器,他也不至於忽然失態。再次凝聚精神,霸者橫攔開放,秦錚的氣勢如利刃騰空,向着張墨盈直擊而下!
這是從早乙女雛田那裡學來的本事,不能算是功法,只是簡單的應用而已,但威力超凡!
終於出手了!陳霸先和小喬也振奮精神,各自將氣勢打開,強硬地與張墨盈對撞起來!
兩個第二重高手,一個第一重高手,氣勢瞬間將張墨盈穩穩壓住!
“少年英才啊!”張墨盈雖然年紀也不大,卻比三人更加看透塵世,不由讚歎起來,氣勢稍弱又強,這次不再橫掃全場,而是對準了其中最弱的小喬!
與此同時,張墨盈騰空而起,向小喬撲去!
攻敵弱點,任誰都會如此選擇!
小喬沒有硬生生與她對撞,而是迅速後退,給另外兩人尋找足夠的攻擊機會!
作爲三人中實力最爲弱小的一個,她有覺悟成爲牽制對手的力量。
然而,小喬的氣勢忽然轉向,沒有繼續追擊小喬,而是瞬間凝聚如刺,向陳霸先呼嘯而去!
與此同時,她袖中刀向秦錚連攻幾招,趁着秦錚閃避的時機回身便走,乘着氣勢攻向陳霸先!
聰明人!陳霸先心道,以霸者橫攔凝聚氣勢,在身前凝聚氣勢如牆,與小喬硬拼起來!氣勢損傷的是精神,陳霸先願受一擊!
第二重巔峰氣勢的全力一擊是那麼好應付的麼?彷彿有無形盾牆在面前飛灰湮滅,陳霸先渾身一震,硬生生接下了張墨盈一擊,只覺頭痛欲裂,渾身力氣像被開了個決口,洶涌消散!
“鏘——”陳霸先終於出手了,雙手在腰間一按,瞬間一柄軟劍彈了出來,如靈蛇般迎上了張墨盈的袖中刀!
張墨盈一招得手,立時進擊,只要破開了陳霸先,她就可以逃出這裡,立刻遠遁了,於是下手絲毫不留情面,就算殺了陳霸先,徹底引起陳家的震怒,如今也顧不得了!
誰知刀劍相交,張墨盈心裡一沉,大叫不好!
怎麼就獨獨忘了陳霸先的絕技?
陳霸先的本事是什麼?陳氏太極!雖然沒有專門的劍術傳世,但正如八卦化刀、形意如槍一樣,太極本身似劍!更重要的是,太極是弱勝強的本事,陳霸先本意就不是與自己硬拼!
不錯,硬受一擊是陳霸先的策略!
氣勢受損又如何?只要纏住了張墨盈,其餘兩人是吃乾飯的麼?
只見刀劍一交,陳霸先手中劍如靈蛇疾走,不斷盤旋,帶着張墨盈的刀勢向後退去。
張墨盈只覺刀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不由自主地跟着陳霸先前進。
而在身後,秦錚與小喬已經追至!
最要命的是,張墨盈的刀是用機簧固定在手肘上的,連棄刀都不可能!
秦錚與小喬到了!
陳霸先劍勢一偏,將張墨盈的刀帶歪,而後直刺張墨盈後心!
罷了!張墨盈不再逆行刀勢,而是順勢轉身直劈!與此同時,她反身出掌,拍向陳霸先前胸!
四人瞬息錯身,彼此交換了位置。
再次站定後,損傷已經確定。
秦錚無礙,他的位置最爲有利,處於其餘三人的攻擊角度之外。
小喬被張墨盈順勢一刀劈傷右臂有血線流下,這下算是廢了她一半的攻擊力……右手是她的慣用手。
陳霸先被張墨盈反手一掌拍到了前胸,雖然當時力道被弱化,但嘴角還是流出血跡,顯然受了內傷。
再看張墨盈,刀上帶着小喬的血跡,左臂出現一道貫穿傷,顯然是陳霸先的軟劍造成,也正是這道貫穿傷挽救了陳霸先的性命,如果不是傷勢削減了大部分力道,陳霸先前胸已經癟了!
血流汩汩流淌,滴答滴答砸在地上,映出張墨盈慘然的面龐,以一傷二看似取得了優勢,但貫穿傷正將她的力氣不斷帶走,今日想走出這裡,難上加難!
“張小姐,算了吧,”秦錚出聲勸道,“你不是首惡,不用付出太大代價,何必要拼命呢?”
張墨盈搖搖頭,說:“少爺對我恩重,讓我放棄是不可能的。”
秦錚他們都查不到的事情,張墨盈記得很清楚。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來到這世間的,第一次擁有記憶就是在鄭春暉的懷裡。
那個時候,鄭春暉還沒有病成現在這幅不堪的樣子。他從漫天大雪裡抱起了她,用調笑的語氣說道:“小鳥兒折翼咯!給你個新家如何?”
她的臉紅了,把臉埋在鄭春暉胸口,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好。”
進入鄭家,她才真正知道鄭春暉的處境。那時他已然被診斷出重病,被家族排除在繼承人之外,受盡了冷落。那折翼的小鳥兒的調笑,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戲謔呢?
從那時開始,一個病情不斷惡化的少年,一個記憶完全不見的少女就成了彼此取暖的人兒,在鄭家這個大冰窖裡拼命維持着自己的生存空間。
那時,鄭春暉說:“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我們要把這一切拿回來,兩個人一起拿回來!”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輪椅,被預測只有不到半年的生命,但是,他挺過來了!
不但挺過來了,他們終於站在了鄭家的巔峰上,怎麼能在此時放棄呢?
沒有了鄭春暉的她,還是張墨盈麼?
沒有了張墨盈的他,還是鄭春暉麼?
世人都說“相濡以沫”,可又有幾個人真正知道其中真正的含義?那是兩條沒有了水的魚兒,原本已經沒了生存的位置,卻靠着彼此的唾沫維持着自己的生命!
這樣的人生,怎麼能放棄?
張墨盈扯開一段衣袖,緩緩將上臂勒住。
秦錚三人本可以阻止她,但他們沒有。
因爲這個女孩眼中充滿了決絕,並沒有殺意,而是令人無法仰視的生機!
不願求死,也不願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