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是什麼?在場不會有人看不出來。
鞭炮,實打實的鞭炮,看長度有一千響。
看青皮把鞭炮舉高起來,四位老大齊聲喊道:“送滿老大歸天啦!”說着,一個小弟掏出火機,點燃了引線。
滿成器都要瘋了,額頭上青筋暴起,擡腳就要往那邊衝。
太欺負人了!沒有這麼損的啊!
哪個做子女的不希望亡故的父母魂兮歸來?哪個做子女的不希望亡故的父母走得舒坦?滿家和的魂兒說不定還縈繞在靈堂周圍,想看看自己的妻兒,四個老大這種行爲,那是在赤裸裸地扇滿成器的臉!
鞭炮是什麼東西啊?從小大家就都聽過傳說,這玩意兒是用來驅邪嚇鬼的,就算現在是科學時代,大家不搞那套封建迷信的東西了,可在滿家靈堂前放鞭炮,有這麼膈應人的嗎?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些已經露出不平神色,卻懾於對方烏壓壓一大片人的威懾力,沒人敢站出來說聲公道話。
滿成器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面色狠戾地擡腳就要往前衝,卻被秦錚攔了下來。
“幹什麼?找死麼?”秦錚低聲道。
滿成器眼中兇光畢露,惡狠狠說:“秦少,你攔我?”這種時候,誰攔他,誰就是滿家的死敵!
秦錚手肘一曲,已經撞在滿成器腹部,只是兩人捱得很近,除了源修竹和盤子誰也沒看出來。
滿成器胸腹一痛,一陣氣血翻涌,往後退出幾步,已經被盤子架住了。不由他分說,盤子就把他扯進了靈堂。
看着滿成器不甘地被拽了回去,秦錚纔回過頭,衝四位老大微微一笑,道:“四位,死者爲大,這樣不太好吧?”
四位老大相互交換了下眼神,豹哥開口了:“小子,你是滿家人?”
“是和不是,有什麼說法?”秦錚淡然應對着。
陰先生陰測測地說:“如果是,這裡輪不到你個小輩多嘴,如果不是,這裡更輪不到你個外人饒舌。讓滿成器出來!”他的話引起了小弟們的反應,幾百號人頓時跟着呼喝起來,聲音震天!
“滿成器!出來!”
“做什麼縮頭烏龜?出來!”
“別叫啦,人家說不定回去吃奶了!”
“吃奶?哈哈哈,聽說滿家和的太太也是角色,老孃風韻猶存,兒子血氣方剛,說不定……”
這些人可不是什麼體面人,說的話越來越不堪。秦錚臉上依然雲淡風輕,可眼中卻忽然透出股子殺氣。
“都給我閉嘴!”他大喝一聲,被蘇青詩加強的聲音響徹街道,不斷震盪着,有如驚雷!
人羣忽然安靜下來,四個老大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有點本事,都是一愣。
怒氣上臉,轉眼消散,秦錚又恢復了那雲淡風輕的模樣,衝四人拱拱手,說:“四位,鬧事不是這麼鬧的,你們都是道上的前輩,現在滿總屍骨未寒,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
“臭小子說誰不要臉?”
“我們老大肯來,就是給滿家那死鬼臉了!”
“你混哪兒的啊?”
四個老大還沒說話,小弟們已經聒噪上了。
秦錚的目光變了,帶着強烈的殺氣掃視一圈,瞳仁中竟閃過一絲血紅,瞬間爆發的威嚇竟生生將喧囂再次壓了下去。
大家都是刀口上混生活的,他們知道如果再說下去,眼前這個人真敢弄死人的!
雖然躲在老大背後,混在幫派羣裡,他們可以聒噪兩聲過下嘴癮,但剛纔這少年的眼光竟讓他們覺得自己無所遁形,生怕被人家揪出來,趕忙閉上了嘴。
四個老大也有點驚訝,沒想到滿家還有這種人物。沉默了一會兒,鳳凰姐開口了。
“滿家人丁不旺,子侄都是有數的,你是哪兒鑽出來的小輩?”這是問場子,先把場子問清楚了,後面纔好說話。
秦錚說:“我不是滿家人……”
“不是滿家人,管什麼閒事兒?”豹哥說道。那些小弟們被秦錚兩次發威震到了,竟沒人敢吱聲。
聽到豹哥的質問,秦錚笑了,他語氣平和地說:“我是秦錚。”
秦錚?人羣中響起一陣騷動,就算是最下層的地痞流氓,也絕對聽過這個名字!
一個區區少年郎,半年之內攪得菊城四大家族不得安寧,源家核心人物死的死、關的關,蘇家二少至今生死不知,何家大少沒了聲響,據說滿家和的死也和他有關係,滿家大少更是唯他馬首是瞻!這個人……確實管得了這件閒事吧?
鳳凰姐也是一陣錯愕,她實在沒把眼前這個平和的少年與翻雲覆雨的秦錚聯繫到一起,頓時語塞。
秦錚笑着問她:“鳳凰姐,不知道這樁閒事,我管不管得了呢?”
“哼哼,我看你管不了!”陰先生插上了嘴,“小子,你在菊城的確有那麼點名聲,可你要以爲我們就這麼怕了你,當我們是吃素的嗎?”
秦錚笑得更燦爛了,他擺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連連擺手道:“豈敢豈敢,陰先生縱橫菊城二十年,小子怎麼敢說您是吃素的?您那麼好的胃口,肯定是吃屎的!”
他說前半句的時候,陰先生還是很受用,覺得這小子很懂事的,可等他最後半句說完,陰先生的得意直接給噎回去了,原本想要安撫這個受到“驚嚇”的小輩的話就這麼卡在嗓子口,一連串的咳嗽就衝了出來。
“哎呀!陰先生這是怎麼了?”秦錚故作驚訝,趕緊衝兩個滿家人說,“快去給陰先生弄點口味好的,這是噎着了,別弄乾的啊,那不好咽,給弄點稀的,好送……”
這話一說完,原本站在旁邊的源修竹已經捂着嘴往養吾閣裡面跑了,他覺得噁心!
不止他,有不少人跟着往養吾閣跑,一進門就四下找廁所,晚了就嘔出來了!
把滿成器送回去,旋即出來的盤子是見識過秦錚毒舌的,只是最近太忙,秦錚沒怎麼施展,連他都給忘了。聽到秦錚說這麼重口味的話題,他立馬打定主意從此不和秦錚鬥嘴。
和這位鬥嘴,不止傷害心臟,對腸胃也沒好處!
陰先生臉都氣綠了,面部肌肉不斷抽搐,指着秦錚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他兩位老大好奇地看着他,心想不至於吧?街頭混戰一般都以罵戰開始,問候祖宗十八代的話都聽過無數,這話就給打他打蔫了?
只有和陰先生關係不錯的齊大雪知道原因。
原來,別看陰先生長得挺瘦,人生最大愛好確實吃。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擱在陰先生身上一點都不過分。就在來之前,陰先生還在齊大雪的招待下暢快地吃了一頓,現在讓秦錚這麼一噁心,沒吐出來已經算是自制力強了。
再說了,其他兩個老大用自己來要求陰先生未免過分,他們都是靠武力打出天下的人,捱罵自然很習慣。可陰先生是做軍師出身的呀!沒當老大前他就是縮在後面出陰招,當老大後誰敢這麼說他?他哪兒受過這種薰陶?
爲了給陰先生找回場子,齊大雪眉頭一皺,說:“粗俗!”
這話秦錚可不愛聽了,一個流氓頭子說他低俗,這未免有點侮辱人了。
而且秦錚的話沒什麼問題啊?不罵你,難道跪在地上叫你祖宗?
三國演義裡,諸葛亮罵死王朗粗不粗俗?要是翻譯成白話文去看,人家除了沒問候王朗的媽媽,基本什麼髒話都沒落下,只是在羅貫中的文筆修飾下顯得有點優雅罷了。
再者說,秦錚要是真照諸葛亮那個文縐縐的玩法罵,陰先生聽得懂麼?
秦錚笑眯眯地轉過頭去,看着齊大雪說:“齊老大,你喜歡男人。”
這話一出,四下譁然!大家都不可思議地盯着齊老大,其中包括齊大雪帶來的幾十個小弟。
“放*屁!”齊大雪忍不住了。
秦錚還是笑眯眯地說:“齊老大,不用這麼生氣啊,我們生活在一個開明的時代,我不歧視同性戀的。”說着,他非常誠懇的點點頭,眼光無比清澈。
齊大雪那個恨啊!不是因爲秦錚罵他,是因爲秦錚說對了!別看他五大三粗看着就是個直男,關起門來,還真就是個彎的!可這事兒他不能承認啊!一代豪強承認自己是彎的,小弟們會怎麼看自己?
他臉色鐵青地說:“小子,辱人名聲,這可是大仇!”
秦錚心想:去你的吧,我還怕你?蘇家機器裡的資料早就把你查得一清二楚了!他也不迴應齊大雪的話,只是眼神中現出一絲憐憫和悲憤,點點頭,說:“齊老大說的沒錯,這個社會就是這麼逼人,明明是很正常的心理,偏偏要受人歧視,連實話都不能說,多麼吃人的社會啊!沒事兒,我今天就在這裡爲您正名!”
說着,他從狂奔而出的源修竹手裡接過一沓照片,往空中一拋,大聲怒吼道:“讓他們看看,這纔是你齊老大的真心,這纔是齊老大的真相!”
幾十張照片隨風飄散,落在了養吾閣前的人羣裡,好奇的大家紛紛撿起來看。
這一看不要緊,好像秦錚投下的不是幾張照片,而是一噸重磅炸藥,引爆了這裡所有的人!
齊大雪也撿起一張,瞟了一眼,直接面如死灰了。
在這張照片上,渾身赤裸的他正抱着同樣一絲不掛的陰先生,做着某種大家都懂的事情。
陰先生也瞧見了,剛看了一眼,他發綠的臉色忽然漲成了紫色,“噗”地一口老血噴出來,往後直直倒去!
源修竹站在一旁,看着淡然笑着的秦錚,心裡忽然泛起酸楚,想起源家覆滅的那個夜晚。
那一晚,也有這樣的照片出現,還是以他爲主角的。
這小子根本就不是毒舌,他是隻特大號的眼鏡蛇王!
“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齊老大。”秦錚聳聳肩,很輕鬆地說。
眼神依舊真誠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