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李適的旨意還沒有頒佈,元家便迅速得到了消息,家主元玄虎立刻召集元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商議應對之策。
參加商議的家族代表共有七人,加上元玄虎一共有八人。
“各位,長安近期很可能會發生動盪,之前我已經安排各位把財富逐漸轉移到河東。我現在想知道,大家目前還有沒有什麼困難?”
一名六十餘歲的老者舉手道:“我兒元友直現任戶部員外郎,不光是他,在朝廷各部寺爲官的元家子弟有十餘人,軍隊二十餘人,還有不少在皇宮當侍衛,他們怎麼辦?”
元玄虎緩緩道:“他們風險不會太大,實際上所有元家子弟的風險都不大,我們元家不會那麼早冒頭,說不定還會用迂迴折中的策略,關鍵是財物和糧食,必須要儘量運走。”
另一名老者道:“自從上次家主提出要求後,家族庫存的錢財差不多都運去了太原,但我們還有不少商業,尤其是幾大櫃坊,儲存的金錢高達百萬貫,我最擔心它們的安全怎麼保證?”
這確實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商業財富一時間不太好轉移,像櫃坊的錢財,大部分都是替客人存放,一旦發生兵亂,士兵們可不管是誰的錢,都會搶光。
元玄虎沉吟半晌道:“把它們運到城外莊園去,實在拿不走,則放在地下石庫內,嚴加看管。”
有些秘密元玄虎還不能對族人說,就怕有人會偷偷告密。
“家主,那我們什麼時候撤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家主,這是他們最關注的問題。
元玄虎緩緩道:“我剛纔說的,把貴重財富運走,然後就撤離,明天晚上會有一支船隊離開長安前往蒲津關,一共三十餘艘船,都是千石貨船,我分給每房四艘船,大家把貴重財物都裝箱收拾起來搬上船,明天跟隨船隻出城,記住了,只帶貼身僕從,一般的下人就不要帶了,另外再提醒大家,這件事一定要保密,決不能傳出去,各位聽見沒有?”
衆人齊聲答應,各自回去準備了,元玄虎回到後宅,長子元晉道:“父親,朱泚此人可用之,但不能信之,我覺得他還有事情沒有對我們說實話。”
“我知道此人是狼子野心,我們只要不對他寄予太高的希望,就不會有問題,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李曼,這個女人可不簡單,手下能人異士衆多,我懷疑她和朱泚早就有勾結了。”
“父親怎麼發現?”
元玄虎冷笑一聲道:“就是刺殺張鎰之事,我那天晚上給她說了,結果次日中午張鎰就被身邊侍女毒殺,從時間上算,根本就不可能,只能說明她早就佈置好了,除了朱泚,還有誰會給她安排。”
“父親說得對,她的根在長安,肯定會和朱泚合作。”
停一下,元晉又道:“孩兒要不要出城和朱泚說一下。”
“去肯定要去的,另外,你告訴李曼,郭宋那邊直接刺殺,這件事由她安排。”
元晉一怔,“難道不需要讓郭宋身敗名裂了嗎?”
元玄虎笑道:“我策劃讓逼郭宋造反,其實只是爲了讓天子關注河西而已,劉文喜造反後,天子對涇源軍關注太多,這個時候郭宋有造反嫌疑,天子就會減少對涇源的關注,從而出現燈下黑效應,事實上,郭宋只要死了就行了,用什麼方式死並不重要。”
“就怕李曼會怪父親欺騙她。”
“我並沒有欺騙她,在殺郭宋這件事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且我答應了她,最後把郭宋交給她來處死,現在她就可以隨意行動了。”
停一下,元玄虎又道:“我還是要和她好好談一談,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姓元,最後一步,我希望她能走對!”
“孩兒明白了,孩兒現在就去見朱泚。”
“去吧!你要提醒他,我撥給他的錢已經達五十萬貫,我不尋求他回報,但他至少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
元晉匆匆去了,元玄虎走到門口,望着天空翻滾的黑雲,低聲自言自語道:“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
垂釣莊園內,朱泚正全神貫注坐在木臺上釣魚,在他身邊坐着另一個釣魚者,此人年約五十歲,長得身材清瘦,皮膚白皙,他叫做源休,原本是光祿寺卿,張光晟殺了回紇使臣後,朝廷派他出使回紇,希望他能修復唐回之間的關係。
但源休出使失敗,險些被回紇所殺,一直被回紇扣留,輾轉近一年多才回到長安,長安已經沒有他的官位,加上他出使失敗,宰相楊炎對他十分不滿,便打發他回家賦閒。
他對朝廷心懷怨恨,常在各個場合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朱泚便有意和他結交,兩人關係逐漸莫逆,源休也成了朱泚的首席幕僚,替他出謀劃策。
“朱公首先要絕天下人之口,要讓天下人覺得,朱公是爲了平定叛亂纔出山,不可讓人感覺此事是朱公一手策劃。”
“那該怎麼做?”
“很簡單,朱公拒絕兩次就行了,第三次才勉強答應,答應出來主持大局的條件,就是士兵不得再搶掠京城,必須要讓百官和京城百姓對朱公感恩戴德。”
“然後呢?”
朱泚微微笑問道:“聽說朝廷已經半年沒給官員發薪了?”
“之前發了兩個月,還欠四個月,不少官員過得很慘,被房東掃地出門,搬到城外去住了,朱公籠絡他們應該是最有效果。”
朱泚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就是你們酸儒的事情多,我一向把錢看得很淡,如果花錢就能收買他們,我一定毫不吝嗇。”
這時,管家上前稟報:“太尉,元晉和李曼來了。”
朱泚一怔,連忙問道:“他們是一起來的嗎?”
“應該不是,只是正好遇到了。”
朱泚想了想,對源休道:“源公替我接待一下李曼,我去把元晉打發走。”
源休連忙勸道:“朱公還是不要小看關隴貴族。”
朱泚冷冷道:“我並沒有小看關隴貴族,但元家確實不重要,不過看在以前合作的份上,我暫時不會爲難他們。”
源休又提醒道:“還有白志貞,他執掌兩萬神策軍,全靠元家去爭取他,現在還不能和元家翻臉。”
朱泚點點頭,“你倒提醒我了,元家確實還有作用。”
朱泚和元晉沒有什麼好說的,元晉來的目的也是要朱泚再次明確之前的承諾,把元晉打發走後,朱泚匆匆來見李曼。
李曼早就和朱泚勾結在一起,但這種勾結不是指男女之間的關係,而是兩個野心勃勃者的惺惺相惜,李曼是女人,天生弱勢,天子李適雖然器重她,但不會給她公開官職,甚至承諾的爵位也遲遲不兌現,這讓李曼十分失落。
而朱泚卻承諾封她爲國公、太傅、大內總管,儘管朱泚距離他的野心還很遙遠,但他的誠意卻讓李曼感動,李曼和他也越走越近,完全繞過了元家。
“讓李閣主久等了!”朱泚笑眯眯走了進來。
李曼負手站在窗前,腰間佩戴着湛盧寶劍,她看了朱泚一眼,淡淡道:“天子的旨意使君應該知道了吧!”
“我當然知道,時機要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