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是魏州的州治,同時也是河北三大城池之一,僅次於幽州薊縣,高於冀州信都縣,田悅在他的地盤上同樣也採取了興商重稅的政策,鼓勵商業,提高商人地位,以獲取大量商稅。
另外,田悅對鹽和酒徵收重稅,對鹽實行專賣,每鬥鹽五百五十文,和李武俊、李納的鹽價一樣,這是三家協商一致的價格。
酒也是專賣品,不過人們可以不喝酒,或者自己釀一點果酒,酒稅沒有多少,但人必須吃鹽,所以鹽稅是三家養軍的大頭。
田悅、李武俊和李納都意識到,要想獲得更多的鹽稅,人口基數纔是關鍵,人口越多,消耗的鹽就越多,鹽稅就越高,三家也不約而同採取了鼓勵生育的措施,嚴禁守寡,鼓勵寡婦再嫁。
嚴格限制納妾,把納妾資格和交稅多寡掛上鉤,商人想納妾,那就必須繳足足夠的稅錢,才能獲得納妾資格。
明面上看起來三家相安無事,但實際上,三家爲了獲得更多人口,拼命地互相挖牆角,各種小動作不斷,在邊境地區降低土地價格,官田實施低廉的租金,吸引對方農民過來定居。
所以到了宋朝極重商業,漸漸形成高度發達的商品經濟,根源也是來自唐朝後期各個藩鎮比較務實、重視商業的結果。
元城的商業很發達,永濟渠和漳水上舟楫往來,商人們販賤賣貴,來自河北各地的商人和貨物雲集元城。
在元城城外碼頭旁矗立着十幾家酒樓和客棧,最邊上一家酒樓叫做黃氏大頭魚酒樓,以做魚出名,生意還不錯。
這天中午,在黃氏酒樓二樓靠窗處坐着一箇中年男子,他叫李綿,是元城高通客棧的掌櫃,同時也是晉衛府駐元城的情報頭子。
李綿食指輕輕敲打着桌面,目光不時瞥向樓梯口,他昨天上午接到長安的指令,要求他儘快搞到安陽河沉船事件的詳細情報,以及後續追蹤情報。
應該說長安的這個要求難度不大,李綿立刻找到了他們在田悅內部的人,要求調查這件事,今天中午在黃氏酒樓碰面。
這時,從樓梯口走上一人,是一名三十餘歲的文士,文質彬彬,他叫王瑞,在魏王府內出任處理各種的情報幕僚從事,這個職務不高,但能接觸到一些重要情報,他兩年前就被晉衛府收買,向晉衛府出賣了大量的重要情報。
王瑞在李綿對面坐下,笑道:“很巧,今天上午,魏王下達了封口令,不準任何人談論安陽河的沉船事件,所有的相關報告都封存上交,幸虧我昨天晚上連夜抄了一份,否則還真拿不出東西。”
說完,他將一份冊子放在桌上,推給了李綿,李綿收起冊子,起身道:“我得趕回去了,這桌酒菜我已經結了帳,桌上的布包是你這個月的俸料,你慢用!”
李綿拱拱手,便轉身下樓去了。
王瑞捏了一下布包,有五錠銀子,他又掂了掂,估計有五十兩,他滿意地笑了笑,把銀子收入囊中,自斟自飲吃了起來。
........
次日中午,郭宋便收到了來自元城的情報,鷹信的篇幅不大,發信人儘量用濃縮的詞彙把事情說清楚,然後長安的晉衛府再將情報復原成一千字左右的報告,這也是晉衛府的一種專業技能,這裡面多多少少有了一點後世情報代碼的影子。
與此同時,從信都發來的情報也描述了這次沉船事件對李武俊的影響。
把兩份情報合爲一體,然後互相參照,就能直觀地看到這件事發生後對雙方的影響。
讓郭宋着實沒有料到的是羅司南也死了,這對李武俊絕對是重大打擊,而李武俊認定了鐵火雷被田悅搶走,田悅殺死了自己的軍師羅司南。
田悅似乎也無法解釋真相,也不屑於解釋,這更加坐實了李武俊的判斷。
這個結果是郭宋所期待的,之前雙方已經反目,這次更是撕破臉皮,從李武俊親自動手殺人來看,李武俊的仇恨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但還差一把火,李武俊就能不計後果地對田悅大打出手。
這把火怎麼點呢?
郭宋負手來回踱步,沉思良久,他回頭問宋添道:“他們雙方平時最大的矛盾是什麼?”
“鹽和人口!”
宋添脫口而出,他笑着對郭宋解釋道:“田悅常派人偷運私鹽到李武俊的地盤去賣,三百五十文一斗,鄉下百姓都願意買,雖然便宜一點,但原本屬於李武俊的鹽稅被田悅偷走了,其次就是招攬人口,田悅地盤土地較多,他便用無租金的方式招攬李武俊下轄的百姓來租種,引起李武俊的極爲不滿,幾次派人去交涉,都效果不佳。
當然,李武俊也不是什麼好鳥,齷齪的事情他也沒有少幹,只不過他吃虧比較多,所以他一直懷恨在心,多次對下屬表態要報復田悅。”
“羅司南對李武俊重要性有多大?”郭宋又問道。
“羅司南跟隨李武俊十幾年了,李武俊做的很多大事都是羅司南策劃的,羅司南不僅是他的軍師、宰相,同時也是李武俊的岳父,李武俊的次妃就是羅司南的女兒。”
聽到這裡,郭宋的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沉思良久,對宋添令道:“給我調查南宮縣主將韓金城的詳細情報。”
........
貝州西北面的經城縣和冀州南部的南宮縣緊靠在一起,兩座縣城只隔一條河,叫做絳水,這裡也是李武俊和田悅互相滲透的重災區,大量田悅的私鹽沿着絳水深入冀州和邢州鄉村,攫取李武俊最重要的鹽稅收入。
李武俊在這一帶部署了三千軍隊,抓到田悅派來的私鹽販子就當場斬首,但李武俊的軍隊也會跨過絳水去經城縣鄉村掠奪人口,田悅也在經城縣部署了三千軍隊。
這天半夜,南宮縣的一座兩畝地的私宅裡潛入了十幾名黑衣人,住在這裡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名兩歲的男孩。
黑衣人闖進內院,將年輕女子和孩子抓住,堵住嘴捆綁起來,幾名丫鬟婆子嚇得躲藏起來,這時,黑衣人內部發生了矛盾。
“司馬將軍說了,只要男孩,這女人會拖累我們!”
“胡扯!司馬將軍說的是母子一起抓。”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先抓回去再對質!”
十幾名黑衣人將母子二人各裝入一隻麻袋,迅速離去了........
次日天剛亮,駐紮南宮縣的軍隊主將韓金城便趕到了縣城內,他剛剛得到消息,他的小妾和兒子夜裡被人抓走了。
韓金城又驚又怒,他瘋一般衝回了縣城小妾的家裡。
他的家在信都縣,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兒子五年前病故了。
韓金城中年喪子,被打擊極大,三年前他駐防南宮縣,納了一房小妾,小妾很爭氣,第二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讓年近五旬的韓金城欣喜若狂。
他平時晚上都要回縣城過夜,但昨晚他要巡查營地的夜防情況,沒有回城,不料就在昨晚出事了。
院子裡,孩子的奶孃一把鼻翼一把眼淚給韓金城講述昨晚發生的情況。
“他們凶神惡煞的,小夫人被他們捆上手腳裝進麻袋,小公子還在熟睡,也被他們捆得像小糉子一樣,嘴也被破布堵住......”
韓金城聽妻兒遭到如此虐待,不由心如刀絞,他鐵青着臉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但他們好像提到司馬將軍,好像一人說司馬將軍只要孩子,另一個人說司馬將軍母子都要,爭吵了幾句,很快就走掉了。”
“司馬笠!”
韓金城咬牙切齒,他是知道是誰了,經城主將司馬笠,一定是爲了報復自己上個月殺了十五名鹽販之事,他防備司馬笠會來偷襲報復,卻沒想到司馬笠居然會對自己兒子下手。
“司馬笠,你竟然連我兒子都要抓,就休怪我韓金城不講規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