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姑是幽龍堡那些下人裡資歷最老的,平日裡的大小事都得經由她的張羅。
“堡主是寅時起牀,丑時入睡。”
陸慎行翻了翻眼皮,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十一,從今日起,你就住在這翠林園,負責堡主的起居和打掃整理。”三姑一張臉如同風乾的橘子皮,右眼缺了眼珠子,只剩下眼白,一道極深的刀疤從右眼角到左耳,劃拉下去,猙獰無比。
“吃飯在萬源居,沒有堡主允許,書房不得進入。”
陸慎行做出小心的表情問道,“三姑,萬一我不小心進去了呢?”
三姑眼睛一瞪,“那就等死。”
陸慎行,“……”
“堡主喜靜。”三姑板着臉道,“如果不能管好自己的舌頭根子,那乾脆切了。”
陸慎行嘴皮子輕扯,他可憐前面那十人。
“發什麼呆?”三姑疾聲厲色道,“在這裡最忌諱發呆,搞不好下次你發呆時,脖子上的東西就沒了。”
“三姑……”陸慎行面帶微笑,“你年輕時候長的一定很美,就像是畫裡面飄出來的那樣。”
三姑哼了哼,語氣稍緩,“年紀不大,眼力倒是不錯。”
陸慎行給她捏捏肩,“三姑,我看這山上好大,除了書房,還有沒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
“後山是禁·地,不該想的不要想。”三姑難得多說了兩句,“收了那份好奇心,老老實實伺候堡主。”
陸慎行點頭哈腰地送走三姑,轉過身的時候幾乎與一張英俊的臉貼到一起。
不知何時站在後面的流火也不說話,兩隻眼睛直盯着陸慎行,用一種能讓人發毛的眼神。
下一刻他噗的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小十一,嚇到了吧。”
陸慎行默默離開,我他媽現在就想靜靜。
流火摸摸下巴,極少有見了三姑沒被嚇哭的,幽龍堡一直有個傳言,三姑比鬼還可怕,連他有時候都能嚇出一身汗。
背後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他哪裡像十三四歲的樣子。”
“確實不太像。”流火扭頭朝未央眨眨眼道,“看起來像十五十六?”
未央擡腳走人,流火跟上去,“興許小十一是少年老成。”
“少在我這嬉皮笑臉。”未央腳步不停,紅脣微啓,“如有異常,不能留。”
流火頓時苦笑,找個小廝好難的。
翌日寅時三刻,天還沒亮,陸慎行就痛苦萬分地從被窩裡滾出來,睡眼惺忪地扒扒頭髮,打着哈欠去穿衣。
等陸慎行把自己收拾完,打了水敲門走進臥房,就見沈城坐在牀頭,墨色髮絲披散,衣帶鬆垮,露出一小片白色胸口,看到他的時候,俊美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堡主早。”
沈城暼了一眼,無語。
陸慎行把布巾放盆裡浸溼揉成半乾,攤開來遞過去。
沈城接過,隨意擦了臉,洗漱後他站直身子,雙臂張開,微頷首。
陸慎行紋絲不動,沈城不發怒也不催促,就那麼維持着高貴不可一世的大爺範。
“堡主,是要讓我抱你嗎?”陸慎行眼底掠過一道光芒,極速收斂,他爲難道,“我還小,抱不動。”
沈城如一潭死水的面部終於起了一絲細微的變化,轉瞬即逝,從脣間吐出兩字,“更衣。”
陸慎行在沈城看不見的角度滿意地勾勾脣角,過去給他拿衣衫。
仰起頭,身高落差讓陸慎行瞬間黑了臉,在墊起腳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崩潰的。
給沈城整理前襟和領口時,不得不把腳墊更高的陸慎行一張臉黑漆漆的。
沈城知道這個只到他胸口位置的小孩心思多,卻沒有半分過問追究的意思。
還沒適應自己新身份的陸慎行閒站了幾秒,過去抖了抖被子,胡亂弄成一團放到一角。
都是一心要死的人了,估計也不會有那精力去在意這些細節。
在給沈城梳頭髮時,陸慎行扯了一根下來,沒反應。
他扯下四五根,偷偷用力掐大腿,眼眶溼潤,誠惶誠恐地問,“堡主,是不是弄疼你了?”
沈城淡淡暼了一眼,目光若有似無地從牀上那一團掃過,往外頭走去。
這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陸慎行煩躁地罵了聲。
春夏秋冬,沈城每日醒來都會在後山獨坐一個時辰,什麼也不幹,只是靜坐着。
站在山腳橋頭的陸慎行抓抓脖子,時間不多了,要想辦法吸引沈城的注意,讓他覺得還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深邃灰濛的天空漸漸發白,層層薄霧散去,淡紅色雲霞趕集似地在東邊聚集。
陸慎行抹掉臉上的溼氣,沈城會不會是在等日出?
“堡主,你頭髮亂了。”
聽到腳步聲,陸慎行殷勤地過去,伸手把沈城背後的髮絲輕輕攏在手中理理,擡頭衝他咧嘴一笑,“好了。”
沈城表情冷冽,不見絲毫變化,無動於衷。
心裡萬馬奔騰,陸慎行面上也要保持微笑,還得既靦腆又緊張,媽的,好想吐口血。
等陸慎行回神,山腳下只剩他自己。
萬源居里,早就等候在那的流火見到沈城,上前打招呼,他伸脖子往後看看,“堡主,小十一呢?”
沈城斜睨,那意思分明在問誰是小十一?
“你的小廝啊。”流火一臉不可思議,“堡主,難道不是他伺候你洗漱的嗎,個頭小小的,眼睛圓圓的,黑黑瘦瘦的。”
邊上剛端起碗的未央聽到那段描述,嘴角抽抽。
沈城破天荒地問,“爲何是十一?”
流火扶住額頭,“堡主,因爲他是你第十一個小廝。”
沈城神情冷漠,不再開口。
所以,真給弄沒了?流火放下筷子,準備站起身就看到一個小身影從窗戶那裡過去。
人進來時,他上下一掃,“小十一,你去哪了?”
陸慎行的餘光瞟向沈城,往他那裡走,“左護法,我迷路了。”
流火明顯不信,他發現這小孩身上全是秘密。
鼻端有香味飄來飄去,陸慎行低頭站着,眼觀鼻鼻觀心,就是個老實本分的小孩,誰也不會無故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堡主,這裡髒了。”
流火和未央聞聲擡頭,目睹小孩認真地給堡主弄去袖口上的一粒粥,都有些異樣。
他們分辨的出,那小孩對堡主是真的上心。
流火露出別有一番意味的笑容,直接給說出來了。
沈城恍如未聞,慢條斯理地喝粥。
陸慎行的眼角抽·動,何止是上心,簡直就是當祖宗供着。
之後的每日,陸慎行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做足了逗··逼的事,沈城始終不管不問。
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十月十八,距離沈城自殺之日還有兩日,陸慎行急的嘴巴都起泡了,他先去三姑那兒待了一會,沒有收穫,又去找花伯。
那老頭就是神醫方滸,除了他,只有沈城知道。
陸慎行前幾次說破嘴皮子都沒討到好臉色,被轟了出去,直到有次碰巧撞到花伯老毛病發作,倒在藥園裡,他跑過去把對方扶起來。
從那以後,他隔三差五就來轉轉,花伯脾氣再古怪,也是個老人,喜歡有個人陪着說說話。
花伯拍拍竹筐,將黏到上面的藥草拍下來,“十一,你在聽嗎?這穗烏草可是好東西,你等會可得悠着點,別給糟蹋了。”
“在聽。”陸慎行摸摸頭,“花伯,我剛纔看到屋裡那大鍋開了。”
“哎!你這小孩,怎麼不早告訴我,裡面的藥材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金貴着呢,不注意火候就完了。”
花伯急忙進屋,陸慎行趁機從地上的竹筐裡抓了把穗烏草揣身上,若無其事地回到翠竹園。
丑時三刻,剛睡着的沈城忽覺口·幹·舌·燥,他起牀去倒了杯冷茶,熱意稍緩,他半垂的眼簾驀然撩開,幽暗冰冷,又合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門輕推開,陸慎行進來,拽着沈城的雙腿,使勁拖到牀前,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手從對方腋窩下穿過去,五指按緊,用盡全力試圖將人拉起來。
他還是高估了這副身體的力量,只是輕輕晃動幾下就摔到沈城身上。
“老子這輩子就沒這麼伺候過誰。”陸慎行俯視身下的沈城,雙眼眯成一條縫隙,低頭對準他的脖子·咬·下去。
舔了舔口腔裡的血,陸慎脫·掉沈城的褻··褲,拿毛筆在他腿上寫了七個大字。
本大爺到此一遊。
醒來發現自己脖子上有咬··痕,再加上那幾個字,如此赤·裸·裸地侮辱,挑釁,應該不會置之不理吧。
翌日,天還沒亮,流火和未央就匆匆趕到翠竹園,二人均都一身殺氣。
“堡主,昨夜有人闖進來了。”
未央沉聲道,“能悄無聲息躲過陣法和機關,不被我們發覺,整個武林,應該只有羽林樓樓主能做到。”
“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流火說着就從袖子裡拿出一片白羽,目中閃着興奮嗜血之色,“屬下已經下令,安□□去的人今夜就行動,一個不留。”
計謀得逞,陸慎行心裡正樂,就聽沈城道,“取消。”
流火問出和陸慎行同樣的疑惑,“爲什麼?”
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輕點椅子扶手,沈城的面部線條冷酷,抿脣不語。
陸慎行眉頭一皺,怎麼感覺剛纔沈城看了他一眼,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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