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行以爲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誰知下車後吳原告訴他還要走十幾二十分鐘。
水泥路坑坑窪窪,灰塵漫天,兩邊都是縱橫交錯的農田。
陸慎行跟着吳原往左邊小路抄進去,他還是第一次走在田埂上,免不了多看了幾眼。
兩人一路無話。
吳原徑自往前,走着走着,他突然發覺不對勁,回頭一看,人沒了。
他原路返回,見到男人坐在花生地裡,半眯着眼睛,好像是在欣賞風景。
“老師,你坐這裡幹什麼?”
“累了。”
吳原沒聽見,他,“什麼?”
陸慎行,“我累了”
“……”
吳原噎住,這個男人平時嚴厲,脾氣衝,有什麼都寫在臉上,現在變的很古怪,行爲舉止猜不透……還賴皮。
想到車裡被壓的情形,吳原覺得褲襠那裡火燎火燎的,就跟被什麼抓撓了一樣,有點疼。
陸慎行把額前有點溼的髮絲捋到後面,露出清晰的眉眼,“有水嗎?”
吳原把脣一抿,“沒有。”
陸慎行朝他的書包擡擡下巴,“我看見了,綠的。”
吳原耳根赤紅,面頰發熱,他不喜歡別人用自己喝水的杯子。
陸慎行站起來拍拍褲子,特意站到吳原右邊,懶洋洋的說,“你站這裡等我,我去找小店買水。”
“等等。”吳原繃着臉擰開杯蓋,倒進去水遞給陸慎行。
陸慎行無奈的接過去,他喝完,吳原就給倒滿,連續了三次。
吳原轉身,快速拿衣襬擦了擦蓋子,還覺得不夠,又往外面倒出一點水沖沖。
陸慎行眼尖,抓捕到了,他的額角抽動,敢嫌我,很快你就會湊過來吃我的口水。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兩人才停下腳步。
門前的地裡,中年男人正在鋤草,他看到陸慎行和吳原,趕緊拿着鋤頭跑上去,一口一個老師你好。
他衝吳原大聲說,“你去鋤草。”
吳原把書包往桌上一丟,一聲不吭的去了地裡。
陸慎行站在門口,他望着吳原的背影,本來就難看得臉色更難看了。
吳東強緊張的搓手,“老師,吳原是不是在學校惹了什麼事兒了?”
陸慎行皺起眉頭,他一點都不懷疑,只要他點頭,吳東強腳邊的鋤頭就會揮到吳原身上。
“沒事,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談談吳原補課的事。”
“補課?”吳東強的臉拉的老長。
在他眼裡,補課就是錢。
他們村沒出過一個大學生,所以吳東強沒有概念,他認爲吳原高中畢業,拿個畢業證,回頭再學門手藝,娶個老婆,把孩子一生,那就行了。
陸慎行說明來意,“吳原成績很好,就是英語差了點,我打算每週末下午給他補課,不需要錢。”
一聽不要錢,吳東強立馬就變了,“好的好的,謝謝老師。”
陸慎行掃了一眼,就扭頭看吳原。
吳原的媽媽從菜地回來了,客氣的要留陸慎行吃了飯再走。
“不用了,我晚上還有事。”陸慎行回絕。
吳東強露出一口被煙燻黑的牙齒,“老師,吃完飯我叫吳原送你去鎮上打車,來得及的。”他吩咐吳原的媽媽殺雞去了。
吳東強去找吳原,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吳原回來時一條手臂微微發紅,上面有個掌印。
陸慎行看了,心裡就不舒服了,他沒走。
“你家的廁所在哪?”
吳原暼他,“大的小的?”
陸慎行,“……大的。”
這有意義嗎?陸慎行奇怪,等他看到廁所,什麼都明白了。
小的直接在地裡或者哪棵樹底下,犄角旮旯解決就行,大的要來冒險。
土砌成的小房子,上面隨意搭了頂,下面是個大缸,一塊很厚的木頭橫在中間,將大缸一分爲二,前小半部分鋪了幾塊木板,後大半部分被麻蚊子包圍了。
糞便味沖天。
陸慎行,“……”
這確定是廁所?
肚子隱隱作痛,陸慎行回神,“我蹲着還是坐着?”
吳原指了一下木頭,“坐那裡。”
踩到木板上,有嘎吱嘎吱聲,陸慎行頭皮發麻,“不會掉糞坑裡吧?”
吳原一臉淡定,“不會。”
看男人露出糾結的表情,吳原鬼使神差的說,“我不走。”話一出去,他自己都愣了。
陸慎行見識了□□蚊子的實力,他一完事就衝出去了,連褲子都沒穿好。
吳原慌張的別過頭。
媽的,屁股多了好多包,陸慎行心裡罵罵咧咧,使勁抓抓屁股,他忍不住想扒了吳原的褲子看看,是不是都是蚊子叮過的印。
“你家的廁所真特別。”
吳原見怪不怪,“我們這都這樣。”
陸慎行沉着臉背過去。
吳原上下掃視,“什麼?”
陸慎行的口氣不怎麼好,“看看我背上有沒有濺到缸裡的東西。”
吳原抿嘴,“沒有。”
“張老師,來吃桃子啊”
吳東強的聲音傳了過來,陸慎行整整衣服,腳步飛快的離開。
鄉下都是簡單的炒菜,這次因爲陸慎行來,特地加了肉和雞,每一樣都是大碗裝着,堆的滿滿的。
吳東強拿出一瓶白酒,陸慎行說不喝,他自己一個人喝了起來,一杯接一杯,喝白開水一樣。
吳原的媽媽還體貼的給他倒酒。
陸慎行對吳原的父母已經想不出形容詞來形容,他知道原劇情,親自體會後只有無語。
回去的時候,陸慎行從吳原身上聞到了紅花油的味道,“你爸經常打你嗎?”
吳原說,“不經常。”
陸慎行側頭看他,“以你的成績,高考正常發揮,考上一本不是問題。”
吳原繃了一晚上的臉終於露出一絲輕快。
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陸慎行眼疾手快,大力把吳原拉到懷裡。
吳原的下巴磕到結實的胸膛,鼻息全是陌生的味道,他忘了掙扎,左耳無聲,溼熱的呼吸爬了上來。
右耳是男人低柔的聲音,“走路看着點。”
陸慎行慢悠悠的開口,“吳原,你有東西頂到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