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行將信收進抽屜,他坐在椅子上抽了兩根菸,理智橫掃萬千感慨。
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一切照舊。
臘月裡,吳原沒回來,年二十八他纔出現在陸慎行的面前。
他的頭髮理的很短,長高了,那雙眼睛黑亮,如水洗刷過,英俊的輪廓也越發清晰明朗。
陸慎行抱着卷子和書,他騰出手拿鑰匙開門,剛跨進去兩步,背後撞上來一個身體,從後面摟着他的脖子,上來就親。
卷子灑了一地。
在火熱交纏的空隙裡,陸慎行看着情不自禁的少年,“你不是說過年不回來嗎?”
吳原摟着陸慎行,埋頭深深的吸着他脖頸裡的熱度,和那抹茉莉花香,啞着聲音笑,“太想了。”
之後兩人又吻的不分彼此,恨不得把對方一寸寸拆了,吞入腹中。
陸慎行的手伸到吳原的衣領裡,吳原打了個哆嗦,那股冰涼從後頸開始,一路往下,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年紀大了。”
吳原,“……”
他把陸慎行的手握住,放到嘴邊呵氣,蹙着眉頭說,“老師,以後別提那話了,我不喜歡聽。”
陸慎行被他搞的差點萎掉。
兩人提槍觀火,下一刻就全力出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打響了。
戰爭過後,滿地狼藉。
窗戶沒關,冷風來回穿梭,陸慎行撿起地上的秋褲,“吃飯了嗎?”
吳原裹着被子,手在被窩裡穿毛衣,“沒有。”
陸慎行去下面條,放了幾根菜葉和火腿腸,端出來時樣子看着還不錯。
吳原穿好衣服下來,他的腿打了個擺,痠麻沿着腰擴散,滋味非同一般。
挑釁的是他,一敗塗地的也是他。
陸慎行把枕頭放椅子上,吳原扶着桌角慢慢坐下去,他吸了一口氣。
“我說行了,你要個沒完。”
吳原面皮薄,頓時就紅了,他害羞的咳了一聲,跟之前一個勁說還要的那人截然不同。
“趕緊吃,一會就冷了。”
陸慎行把卷子收收放起來。
吳原端着面吃了兩口,他說,“老師,你從來沒有給我回過一封信。”
“回了。”陸慎行說,“我在心裡回的。”實在做不到那麼肉麻,在吳原身上,他已經打破了常規。
吳原嘴角抽搐。
晚上陸慎行和吳原躺在牀上看電視,不大的屏幕裡放着動畫片,大頭兒子又闖禍了。
早上起來,陸慎行看到無名指上圈着一個銀戒指,沒什麼花紋,簡單純粹。
尺寸剛好。
陸慎行拍拍枕邊裝睡的少年,“戒指不能隨便拿來送人。”
吳原抓抓頭髮,“所以我纔想送你。”
陸慎行要去摘戒指,吳原按住不放,“別摘,我想你一直戴着。”
“回頭別人問我,我怎麼說?”
這個年代保守,戒指的意義只有一個,還不能把戒指當裝飾品隨便戴幾個。
吳原蹙眉,“你就說……說是你……”後面那兩個字他遲遲沒說出口。
陸慎行挑脣,“老婆送的。”
“……”吳原臊的火燒火燒的,“你可以說是愛人。”
陸慎行低頭親親吳原的臉,剛要再調侃兩句,砰砰拍門聲傳來。
“誰啊?”
“我是你爸”
陸慎行和吳原大眼瞪小眼,兩人同時跳下牀。
吳原胡亂抓起自己的牙刷杯子往包裡塞,慌忙去穿衣服鞋子,穿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光着腳,襪子不知道去哪兒了。
陸慎行從牀頭摸到襪子給他,“別慌。”
吳原緊張的舔脣,他嘶了一聲,昨晚被這個男人咬破了。
“我看起來像是在你這裡過了夜的樣子嗎?”
陸慎行瞥他如同雞窩的頭髮,“像。”
吳原趕快沾水去按頭髮,他深呼吸,示意陸慎行可以了。
門口的張大福都快把門拍爛了,他手裡提着粥,灑了許多,褲子和鞋上都弄到了。
陸慎行打開門,“爸,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還不是你媽喲,大清早就把我趕出來,要我給你送粥,這粥是家裡的……”張大福嘮叨的聲音在見到吳原時戛然而止。
吳原平靜打招呼,“叔叔你好。”
張大福是半隻腳進棺材的人了,活這麼大歲數,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琢磨着有點奇怪,“兒子,這是哪家的孩子?”
陸慎行,“他是我上一個班的學生,吳原。”
“叔叔,我剛從學校回來,找老師辦理貧困生申請的手續,他的印章落屋裡了,我是跟他進來拿的。”吳原一本正經胡扯。
陸慎行在張大福看過來時點頭,“是這樣。”
“叔叔,老師,我先回去了。”
吳原在張大福的盯視下帶着揹包出去。
陸慎行背對着門,他把手伸到後面,朝吳原揮了揮。
門一關,張大福就湊上前問,“你手上那戒指是怎麼回事?跟淑珍復婚了?”比起少年的事,他更在意兒子手上的戒指。
“沒有。”陸慎行摩挲了一下,“隨便戴着玩的。”
張大福拍桌子,吹鬍子瞪眼,“戒指是能隨便戴着玩的?”
陸慎行搖頭,“不是。”
他咳一聲,笑着說,“爸,你又有兒媳婦了。”
張大福懵了懵,反應過來就樂開花了,“真的?那怎麼不領回家?我跟你媽都不知道。”
陸慎行說,“他在外地。”
“異地?那怎麼生孩子?”張大福來回踱步,“多大了?”
陸慎行摸摸鼻子,“十九。”
“什麼?”張大福嚇到了,“這麼小?”
“你是找老婆還是找女兒?”
“……”陸慎行嘴角抽搐。
張大福問,“你們倆是誰主動的?”
陸慎行挑眉,“這很重要?”
“第一次是他。”辛涼偷吻他,告白。
“第二次也是他,第三次……”
“胡鬧”張大福氣沖沖的,“你讓一個姑娘主動,像話嗎?”還分一二三。
他不是姑娘,陸慎行在心裡無語。
張大福敲敲桌子,“今年帶回來過年。”他揹着手,“婚都結了,我跟你媽都……”
“沒結。”陸慎行扶住額頭,一不留神就捅婁子了。
“爸,他還不到法定年齡。”
張大福狐疑,“是嗎?”那什麼法定年齡他怎麼沒聽過。
“嗯,你回去問問大伯就知道。”
“我回去了,粥趁熱喝了,你媽起早給你熬的。”
張大福來匆匆,去匆匆,陸慎行揉揉太陽穴,忽悠不了幾年,麻煩了。
第二天吳原來了,陸慎行一直在研究他的耳朵。
吳原頭皮發麻。
陸慎行親親他,“你想打耳洞嗎?”
吳原立刻退開,“不想。”
反應還真快,陸慎行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就打一個。”
吳原抵死反抗,右耳還是戳了個洞,一顆銀耳釘釦了進去,太陽底下,光芒折射在烏黑的髮絲裡,挺好看的。
陸慎行在鬱悶的階段滿足了自己的一個心願,他以前就覺得吳原的耳朵特別漂亮,很適合戴耳釘。
“不會醜嗎?”吳原實在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陸慎行湊過去親他的右耳,低笑出聲,“很漂亮。”
回到學校,吳原被宿舍幾人拉着問了一上午,他愣是沒吐出隻字片語。
班裡的女生都知道吳原有對象,除了羨慕就是嫉妒,看他耳朵上的耳釘,對那個神秘的對象更好奇了。
吳原對她們的好奇若無其事,他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忙碌又幸福,沒有多餘時間去讓自己散漫。
兩個春夏秋冬過去,陸慎行在收到吳原的二十四封信後,他買了一張汽車票。
那天吳原無論幹什麼都心不在焉,沒辦法平靜下來,鬼使神差的,他跑去車站坐着。
每次出現喇叭通知,吳原都會擡頭去看,幾乎是一個個找,然後失望的收回視線。
當吳原在人羣裡看到那個男人,他呆在了原地,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他才奔跑上去,一把將人抱住。
陸慎行穩住身子,把包放地上,伸出雙臂去抱吳原。
周圍的人都說兄弟感情真好。
兩人靜靜擁抱了很久才分開,陸慎行打量面前的少年,眉目俊朗,脣角微微上揚,不笑的時候都像是在笑,讓人如沐春風。
這兩年一過,快跟他差不多高了。
陸慎行拍拍還激動的吳原,奇怪的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來?”
吳原微笑,“一共三班車,等不到你,我下次再來。”
旅館前臺,婦人邊看電視邊打毛衣,她看了眼吳選和陸慎行,就被精彩的劇情吸引回去。
吳原帶陸慎行去訂好的房間。
陸慎行看看房間,簡陋乾淨,“多少錢一晚?”
“20。”吳原的下巴抵在陸慎行的肩頭。
陸慎行說,“不貴。”
空調的暖氣吹着,顫顫巍巍,聊勝於無。
陸慎行和吳原在被窩裡四目相視,笑着親吻,熱火朝天。
事後,陸慎行摸到吳原手上的繭,“這麼拼幹什麼?”
吳原拿腳勾着陸慎行,“我要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