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他那隱藏的小心思
都怪我哥,整整一個晚上,我的腦袋裡都回蕩着他的批評教育,結果第二天一早就發了燒,一量體溫,竟然是三十九度。
當時,我爸已經早早上班去了,我哥說怕把我給燒得傻透了,直接揹我下了樓,連走了三條街纔打到車。
秋風陣陣,我趴在他後背看着他那還來不及換,甚至有些丟人的單薄睡褲,心裡的某根弦突然被觸動了,想起昨天他罵我的那些話,我糾結了好半天到底要不要這麼沒有尊嚴地感動,還沒等想好,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
他感受到脖頸上的淚滴,扭過頭來心疼地看了看我,“嘉木,是不是很難受?你再忍忍,哥馬上就帶你去醫院。”
討厭,還說這種話,這不是逼我感動呢嗎?
我一邊在心裡罵,一邊淌眼淚,就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迷迷糊糊裡,我半睜着眼睛,看我哥穿過菜市場,因着那條睡褲又接受了無數路人目光的洗禮後,纔在道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路上,高燒的我一直被他攬在懷裡,那條扎眼的睡褲就在我眼前,我摸了摸他裸露的腳踝,冰涼涼的,比我現在的手指還要涼,霎時間,眼淚又止不住了。
奇怪,今天的李嘉木怎麼這麼愛哭呢?這一點也不是我的風格……
可無論我怎麼控制,就是停不下來,讓我哥一直誤以爲我難受難忍,一下車就心急火燎地將我抱進了醫院。
“快!快讓一讓!讓一讓啊!”
原來我哥也有耍橫的時候啊,他在醫院大廳裡橫衝直撞,一舉將我抱進了急診室,直到掛上點滴才得以喘一口氣。
我強忍着頭痛假裝睡着好讓他稍稍放心,誰料這時候這傢伙竟然比我還不讓人放心,我聽見他問一個醫生我爲什麼還不退燒,那醫生沒什麼耐心只說是需要等,我哥不知怎麼火氣一下子燒起來了,他語氣不善地質問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生效。
他這是怎麼了?
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肖塵啊……
我繼續閉着眼睛裝睡,那個醫生走後,我哥在我旁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然後輕輕地握住,過了一會他纔開始說話,而且這一說,就是很久。
“嘉木,再忍一忍,醫生說了,等這藥生效了你就能好受些了,你就好好睡着,等睡醒了、好了,我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嘉木,也不知道你突然生病是不是因爲我昨天說的話,如果真是的話,哥跟你說句對不起,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亂髮脾氣,你也不會遭這份兒罪。”
“還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也像你這樣發高燒,到現在我還記得那種像泡在冷水裡的感覺,可那時沒有人管我,我一個人被關在家門外,坐在角落裡,要不是有鄰居發現我可能早就死了。”
“如果是那樣,我也不會有機會來到南城,認識爸,認識你了。”
“嘉木,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我的話你隨便聽聽也就算了,最主要還是得按自己的想法來,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打扮起來比誰家的孩子都好看,不管你是喜歡敬辰也好,喜歡霍林也好,哥都不會再管你了。”
“我其實都明白的,雖然咱倆不是親兄妹,可哥就是哥,妹就是妹,有些事再多想也沒有用,終有一天,你會離開的。”
他說着說着,竟然哭了,他的眼淚很燙,燙得我就感覺是把自己的心放進烤箱裡了一樣,翻着個兒地加熱,別提有多難受了。
不過還沒過半分鐘,他就起身離開了,我偷偷眯起眼睛,見他出了輸液室,也不知是去做什麼了。
我躺在病牀上,幹瞪着眼睛,心裡一遍遍重複他說的話,感覺自己就像發現一塊新大陸似的,雖然一直知道他就是嘴毒了點,可心裡還是關心我的,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將我看得這麼重。
還有,關於他四歲前的事情,他是從來沒跟我提過的,今天居然主動講出來了,還真是奇怪……
不過,那句“終有一天你會離開的”是什麼意思?我要離開?去哪啊?
這個臭肖塵,連自言自語都說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是故意考驗我的智商是不是!?
“醒了?”
正琢磨着,我哥回來了,我特意仔細觀察了一番,卻發現他這張臉和平常沒什麼差別,還是同樣一副天神降臨給你點施捨的可憎面孔,我甚至有點懷疑,剛纔那些話難道是在做夢?
莫不是,我真的燒糊塗了?
他從身後變出一支溫度計出來塞進我手裡,木訥地說:“藥都打得差不多了,臉色好像也好點了,你量量溫度。”
這傢伙,變臉跟翻書似的,我不情願地撇撇嘴,“我不要,人家現在沒有力氣,手都擡不起來了,你就不能照顧下病患,幫我一下嗎?”
我相信這點小忙我哥還是會幫的,於是懶洋洋地一癱身子,就等着他服務了,誰料他拿着溫度計,居然突然變得笨手笨腳起來,鼓搗了半天也沒把它塞到地方。
“哥,你就不能先幫我把衣服拉開點嗎?”
“啊?”
他突然訝異地叫了一聲,叫完才發現自己不甚正常,趕緊低頭不語幹正事兒,那小衣服領子往下一拉,溫度計一插,準確無誤,又很有速度。
我心裡怪道一聲,這也不是不會嘛,那墨跡了半天是爲什麼?
“哥,已經降到三十七度七了,看來沒事了。”
“嗯,那就好,不過剛纔我去問醫生了,到晚上的時候可能還會燒起來,我得先帶你回家,這幾天你就好好呆在家裡哪也不能去,學校那邊我幫你請假,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趁着我上學時候偷跑出去瞎混,我就把你腦袋打開叉!”
這……這也太兇殘了吧?
我回瞪他一眼,不禁在心中怒吼了一聲——李嘉木,算你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