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長在溫心身上,他自然阻攔不住。
她看見幽黃色的燈光下,鐵柵欄的房間裡,有兩三個,甚至是更多,她看不真切,但分明感覺到幾張牀上,傳來了細細碎碎的動靜,仔細聽,竟是微弱的喘息與呻吟。
其中一個人坐在牀上,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那道長長的如蜈蚣一般的疤痕,像一記悶雷炸在了溫心腦子裡。
居然是鷹老大。
他,他不是死了麼。
溫心吃驚的捂住了嘴巴,也許這邊的動靜鬧的太大,鷹老大驀地轉過臉來,朝她露出了一記陰森的笑容,牙齒泛黃,笑容喋喋,十分可怖。
溫心嚇的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往後倒去,如果不是靳亦霆在背後虛虛的托住她,她恐怕是要跌倒在地上。
“怎麼了,你認識他?”靳亦霆敏感的問。
“不認識。”溫心下意識否認,“他的臉,嚇人。”
“是麼。”靳亦霆瞥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道,“都是一些出賣身體的人。”
“他們是不是和剛纔死掉的人一樣,賣給醫院做試驗的?”溫心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如果說剛纔還不確定,現在她完全明白過來了,之前約翰博士說的什麼動物,臨牀的,根本就是謊言。
“我要出去,這個地方我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她無法抑制住自己的顫慄,猛地掙開他的禁錮,亦或者,對方壓根兒就沒打算攔住她。
長長的走廊裡,兩邊都是房間或者實驗室,她甚至不敢把目光投注進去,幽暗的長廊經過曲曲折折的轉彎,好像沒有盡頭似的漫長,靳亦霆說,沒有出口,怎麼可能?
一個地下室,一定是有緊急出口的!
溫心有了另一個懷疑,靳亦霆是不是故意困住她,然後一直拖到明天,就來不及阻止念念做手術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便沒命了的奔跑,心臟彷彿要跳出來似的,整個地下室裡只剩下她撲哧撲哧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她感覺到地下的空間非常大,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實在是筋疲力盡了,停下來扶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突然,她扶着的‘牆’動了,原來是一道黑漆漆的大門,沒有上鎖,也許它本來就是憑藉磁鐵的吸力關着的,溫心整個人倒了進去。
裡面的範圍雖大,但整個房間的空氣中都漂浮着一股介於腐朽和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嘔,反胃。
她擡頭,目光所及,是一排排整齊的器皿,玻璃試管,醫療儀器,分明是一間實驗室。
再多看一眼,她整個人都汗毛直立。
那些透明的玻璃器皿裡面是人體各個部位的標本,其中最多的就是頭顱!人類的頭顱!五官俱在,形容可怖,各個年齡層的都有,他們似乎是被泡在福爾馬林,或者是什麼不會腐蝕發脹的液體裡面。
即便是正常死亡後切下頭顱,那個畫面也太詭異跟毛骨悚然了!更何況,如果是非正常死亡呢,活生生地切下來做腦部試驗呢!
她想要尖叫,可嗓子裡已聲嘶力竭。
她慌不擇路地逃跑,碰到了門邊上的東西,白森森的,往上看,赫然是一副空洞洞的骷髏支架,眼眶的位置極爲恐怖的陷進去……
這種被掐着脖子的感覺,快把她給瘋了!
溫心連滾帶爬地走出去,面前出現了一雙皮鞋,居然是白色的。她清楚的記得剛纔靳亦霆的鞋子應該是深色系的,白色的鞋子通常在幽暗的光線下是顯得極有辨識度的。
一個未知的陌生人,遠遠比靳亦霆帶給她的威脅更大,更可怕。
男人俯下身來,蹲在她的面前,一雙幽冷的手掌掐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擡起頭來。
溫心發出輕哼吃痛聲,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面容時,她的呼吸又是一滯。
她瞳孔在劇烈的收縮,的雙脣在發顫:王洋。
“三年眉間,親愛的,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從她的表情和反應中,王洋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削薄的脣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你……怎麼在這兒?”
溫心眼底鬱積着巨大的恐懼,身體像是掉入了一個旋窩之中,再沒有生還的可能。
顧非凡曾告訴過她,是王洋帶走了鷹老大,而王洋背後依仗的,讓靳亦霆都十分害怕的組織,會不會就是以這間醫院爲基礎大本營的組織?
他們之所以讓靳亦霆害怕,或者是因爲這裡醞釀着她無法想象的更大的陰謀。
“溫心,你不是已經想到了嗎?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害怕。”
他發出怪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落在她顫抖的心口上。他強迫她的視線對準着他幽褐色的眸子,她無處可逃。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不,你說錯了,是我們究竟想要幹什麼,sam,已經回來了,他可是博士非常欣賞的人。”
他惡意地挑起眉毛,嘴裡發出陰陽怪氣的冷笑,“尤其是,從前sam殺人解剖活人的肢體時的樣子,你沒見到過吧,真是酷死了……哈哈……”
“你在撒謊,我不相信!”
溫心感覺到自己的牙齦絲絲髮顫,打架。
王洋在騙她!
一定是的!
他在挑撥離間!
“不相信我的話,沒關係,剛剛你們不是在一起嗎,他爲什麼不來救你呢?”王洋一連串的疑問砸來。
溫心之前就對靳亦霆沒有完全信任,不是她不夠愛,只是因爲她的智商有限,她要擔心在乎的人太多,現在於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念念,她的心很小,她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她能夠抓住的東西只有這些。
“記得我以前就告訴過你,sam本來就是和我一夥的,現在的他已經不記得你了,他又變成以前的sam了,你永遠別指望他會來救你。而且,你的孩子,明天就會有一場危險的手術,爲她祈禱吧!”
“你說什麼?”
溫心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伸出兩隻纖細的手指,狠狠地抓住對方的雙臂,可惜指甲不夠長,根本對對方造成不了什麼具體的傷害。
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充滿着極大的怒氣和怨氣。
“不用瞪我,從你踏進f國,走入醫院的那一刻,就註定了的,如果你當初沒有把sam的孩子生下來,或許就真的沒有接下來的事情了。”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意有所指大道,“唉,這種病毒還真是霸道,恐怕會一直傳染下去吧!”
“你什麼意思?”
溫心不可置信的道,水眸幾乎是圓瞪的,“什麼生下來,什麼病毒,什麼傳染?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她就像一個白癡傻瓜,一直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王洋知道,瓊斯知道,約翰博士知道,就連靳亦霆似乎都是知道的,他們站在真相之中,狠狠地嘲笑着她。
她要知道,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她更想逃離,逃離這些瘋狂恐怖的人,回到正常的世界裡。
溫心捧住像是快要炸裂的頭顱,從太陽穴蔓延開一股疼痛,這種痛感下,她幾欲崩潰。
最終,視線昏暗了一瞬之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王洋看着倒在他身前的溫心,嘴角露出一記陰險的弧度,喃喃的道:就這麼點承受力,怎麼行呢?
他打橫抱起輕飄飄的女人,站起,轉身,卻見一道修長陰暗的身影擋住他的去路。
“sam,怎麼樣,都聽到了?”王洋眸中微微一一震,隨即恢復如常,浮現出幾分漫不經心來。
好像靳亦霆是否在偷聽,即便聽到了,並不會對現在的局面有所影響,她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換而言之,他早已是肆無忌憚了。
那個小女孩果然是他的孩子。
靳亦霆眸色暗沉,可腦子裡依舊空空蕩蕩,乾乾淨淨的,總有一道聲音在指揮他,命令他,應該朝着哪個方向走。
“把人給我。”
他瞥了一眼面頰變成青白色的女人,冷冷道。
“sam,你可得想清楚,就連你自己的命都是撰在了博士的手裡,你有能力保護這個女人嗎?而且,瓊斯小姐可是對她容忍已久——”
王洋不輕不重地提醒道。
“這件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如果我沒記錯,我在組織的地位在博士的心中,明顯是要高於你,嚴格來說,我是你的上級。”靳亦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渾身散發着肅然的寒氣。
“哇哦……瞧瞧我們的小sam生氣了,發怒了,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你在e市時的蠢樣子,爲了這個女人,好像要放棄全世界似的。”王洋嗤笑着道,本來是打算活躍一下氣氛的,只可惜,對方的臉色並沒有一絲一釐的迴轉。
靳亦霆幽幽地瞥着他,“廢話不需要多說,把人交給我。”
“sam,就算你現在把她帶走,你覺得她會感激你嗎,不,不可能,她只會更加的厭惡你。而且,瓊斯小姐根本不會放過溫心母女兩個,你知道爲什麼嗎?”
靳亦霆皺起了眉頭,皮肉下的他早已是拳頭緊握,肌肉緊繃,說不上爲什麼,他現在有一種揍人的衝動,他正在試圖竭力控制着。
見他沉默,王洋興趣闌珊,繼續道:“或許你已經忘了,不知道博士究竟告訴你了多少,瓊斯小姐其實和我們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