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總喜歡誇誇奇談,滿嘴火車,這是某種原始本能在作祟。就像孔雀開屏,就像鳥兒啼鳴一樣,這是一種求偶的方式,當他們吹噓的天花亂墜的時候,其真實性不免大打折扣。
緹豐王子似乎很感興趣,湛藍的眼珠閃着動人的神采,他說:“什麼大秘密?”
安邦德朝她靠近了些,東張西望,語氣凝重,說:“你知道嗎?雪兒小姐,其實世界上有許多超乎想象的怪物,就是傳說中那些可怕的妖怪,這些怪物隱藏的很好,平時我們一點兒都不知道,但是,這些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
我忍住笑意,憋得快要斷氣了。這小子不是在說廢話嗎?而且他身邊近在咫尺的那個女孩兒,她本人也許就是他嘴裡說的那些怪物。
緹豐王子“噢?”了一聲,微笑着說:“安先生,你語氣有些怕人,我可以問問你說的怪物主要是些什麼嗎?”
我死死忍耐住哈哈大笑的衝動,但已經坐立不安了,我站起身,深深呼吸,心中涌起看好戲的雀躍之情。但我其餘的同伴們還鎮定的很,這羣虛僞的傢伙,這些深沉而可怕的混蛋。
安邦德走到牆邊,取下一柄大砍刀,將刀刃抽出,用危言聳聽的口氣說:“瞧瞧這柄刀,這柄斬魔刀曾經殺死過玉石寺潛藏的鬼怪,那是一個長着牛頭的怪物,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牛頭索命官。”
他將刀扔在桌上,一躍而起,又拿出一疊符印紙,用陰森森的口氣說:“這些紙符,你看看,可真了不起。據說是崑崙山上王母封印天下鬼怪的千萬符印。”
他又從四處取出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玉石吊墜,比如模糊不清的畫作,比如一本厚厚的插畫書,每拿出一件東西,他都要嘮叨一番,說出那件東西的來歷,臉上的表情忽喜忽悲,比他嘴裡說的還要精彩。
不幸的是,經過我那雙千錘百煉的火眼金睛的一番鑑定,我可以打包票,他拿出來的這些東西全都是僞造的。每一件物品的年代都不超過二十年。
他渾然不覺,兀自吹噓道:“我安邦德雖然有錢,但我可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這十年多來,我在世界各地旅行,踏遍天涯海角,走遍幽墟迥漠,尋找這些異樣怪物的蹤跡,聽到過無數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說,也見到過不少令人捉摸不透的異象。可以說,我是一位黑暗秘密的專家,一位勇敢無畏的探險者。”
他根本就是吃飽了撐的,有這些錢,還不如去夜·總·會一擲千金,享盡青·樓之樂,贏得薄·幸之名呢。看看他這些年整出來的東西,可以說毫無意義,白白浪費了十年青春。
他搓搓手,見緹豐王子依舊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頓時深受打擊,他彷彿內心備受煎熬,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有口難言,進退兩難。他咬緊銀牙,苦苦思索了老半天,大聲說:“但在所有這些可怕的秘密之中,最令人驚訝的,還是那些血族的傳說。”
緹豐王子嗯了一聲,眼睛微微睜大,嘴巴微張,困惑的問:“血族的傳說?你指的是那些吸血鬼嗎?”他的表現真是天衣無縫,他不是說自己演技很差嗎?這表演根本可以提名奧斯卡獎了啊?
安邦德見緹豐王子來了興趣,剎那間倍受鼓舞,他說:“沒錯,吸血鬼,就是吸血鬼。你知道嗎?電影和小說之中那些吸血鬼的傳說,聽起來挺不真實的,對嗎?可實際上它們都是千真萬確的。這些吸血鬼——雖然數量很少,而且都住在很偏遠的地方,比如羅馬尼亞、斯洛文尼亞、特蘭希爾瓦尼亞這些鳥不拉屎的東歐國家裡,但——我必須指出——他們確實和我們共存於世。”
他說對了一半——除了剛格爾族系的人之外,其餘血族都是些貪慕享樂的傢伙,他們可不願意待在荒郊野外,而是潛伏在人口密集的都市之中。這小子依舊在隨口胡謅呢,如果不是緹豐王子在場,我真可要笑掉大牙了。
我拍拍大腿,直呼冷氣,嚷道:“這是好可怕!好可怕!還好這些傢伙都住在山溝溝裡。如果他們住在城市中,我們哪還有太平日子過呀?”說着拼命朝同伴們頻頻眨眼。
安邦德得意起來,說:“你們知道七年前的倫敦大劫難嗎?就是恐怖分子劫持核電站,引爆核彈,將整個倫敦毀於一旦,淪爲了人間地獄的事?”
陸檀說:“這還有誰不知道啊?”
安邦德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我和你們說呀,這事兒其實並不是恐怖分子搗鼓出來的,而是一個名叫亞克·墨慈的血族魔神製造的滅頂之災。”
他這話可半點沒錯,可這事兒萬分隱秘,被血族高層和凡人政要遮掩的嚴嚴實實,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這下子我們全懵了,沉默如瘟疫般在客廳中擴散開來,緹豐王子表情嚴肅,默然不語。
他以爲咱們不信,立即跳起來說:“我知道這事兒聽起來挺邪乎的,但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兒。大概三年之前吧,我在澳大利亞的大堡礁旅遊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幾位亞克·墨慈神教教會的隱秘會員。我當時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和他們挺聊得來,他們其中有幾位研究神秘學的煉金術士,我和他們談起這些遠古軼事,越聊越是投機。”
亞克·墨慈教會?那可是我幾個月前杜撰出來的名詞,用來嚇唬基督教法王廳的名頭,可怎麼會有這般巧合?世界上真的存在這麼一個教會?
安邦德說:“那幾個煉金術士可真的有不得了的本事,他們教會中也真的有幾位非常了不起的血族,他們崇拜那個遠古的吸血鬼——亞克·墨慈。我於是花了一大筆錢,加入了他們神教,獲得了亞克·墨慈教會的教徒身份,而且還得到了一件神教的護身符呢。”
說着,他從口袋裡慎重的取出一件紅色護身符,上面是一個金屬的正十三邊形,正中有一個閉眼的人臉。這護身符製作異常巧妙,在空氣中擺動的時候,發出詭異的風聲,彷彿某種野獸在遠方號泣。
緹豐王子說:“能給我看看嗎?”
安邦德迫不及待的將護身符放倒緹豐王子手上,用柔情似水的聲音說:“請過目,雪兒公主,請過目。”他順手在緹豐王子洗白嫩滑的小手上摸了一把,我一見之下,覺得心頭涌起一股無名火,彷彿這人當場給了我一個耳光一般。
緹豐王子仔細端詳着護身符,目光如鏡,其中透出隱隱的擔憂。他皺眉說:“可怕,真是可怕而不詳的東西。”
安邦德說:“你可千萬別害怕,雪兒公主,我怎麼說也算是教會的一員,我曾經在一次聚會中見過教會中的血族成員,他們粗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而且他們平時也不怎麼殺人。哈哈,至少我沒見過他們殺人。”
緹豐王子將護身符遞到我手上,問:“面具,你怎麼看?”
安邦德一見我拿着他的寶貝,臉色驟變,站在我身邊,緊張的盯着我,彷彿我是手腳不乾淨的小賊似的。我心裡有氣,瞪了他一眼,細細撫摸這護身符,見到護身符的輪廓上刻着微妙的文字,這是吉普賽人中流傳的巴普多利亞古文字,這些流浪的民族曾經用這樣的文字來進行塔羅牌的占卜。
我念道:“伊塔洛凡,億美奇亞。。。。。圖爾乞。。。。列萬塔,列羅胡歌,奇塔,塔幾莫。”
安邦德聽我嘀嘀咕咕的,沒好氣的問:“你在胡說些什麼東西?”
我說:“此乃護身符上的文字,此乃對佩戴者的警告,也是對佩戴者命運的占卜。”
安邦德“哈!”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他說:“這可真是稀奇,亞克·墨慈教會的教主都不知道怎麼念這些文字,你隨口就能說得出來?這上面說了些什麼?”
我喃喃的說:“將教會秘密泄露給教會之外的人,將會受到教會仲裁者的處死。”
安邦德一把將護身符搶了過來,罵道:“你小子從遇到我之後就沒說過好話!老子好心接待你,其他人都挺討人喜歡的,就你這小子對我橫眉豎眼,冷嘲熱諷的。你什麼意思?你不想住在這兒的話,快點給我滾出去!”
我說:“安邦德先生,我並非隨口胡言,這是占卜的語言,我相信每一個護身符上的文字皆不相同。這上面刻得日期恰好在今天,也就是說,亞克·墨慈教會的人早就預知——你在今天將泄露教會的秘密,他們將會派出刺客監視你,如果你果真泄密,你將遭受極刑。”
他罵道:“胡說八道!老子捐給教會最起碼一個億的美元,他們還倚仗我呢。”挪動健壯的身子,用粗壯的手臂擰住我的胳膊,推推搡搡,想要將我推出房間,我慌張的驚叫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別墅中迴盪。
就在這時,大廳門口顫顫巍巍的走來一個人。這人渾身上下全是鮮血,歪着脖子,嘴裡不停冒出綠色的水,眼神麻木,肢體扭曲畸形。
安邦德大吃一驚,匆忙放開了我,驚呼:“道爾先生?你前面到哪兒去了?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這人顯然受到過巨大的折磨,他正是安邦德豪宅之前失蹤的那位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