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軀殼之下,隱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惡胎,畸形的褻瀆之物潛藏在腫瘤的核心,它吸收着流淌而過的養分,將在時機成熟之後破繭而出,終結宿主的生命。
達蒙是聖殿騎士,神經異常堅韌,頑固不化,幾近於油鹽不進,尤其是在他進入睡眠之後,大腦將交互的入口封死,防止外界信息素擾亂神秘的夢境,我好不容易纔找到接口,叨叨吧吧和它溝通了半天,終於在某些層面達成了一致意見。
他體內開始產生抗體,將危險的毒素沿着血管注入腫瘤之內。在最初的幾秒鐘,一切平靜,毫無異狀,但緊接着腫瘤的表面開始發脹,發紅,泛起密密麻麻的斑點和球體,讓人看着頭暈眼花,直犯惡心。
醫生緊張的捏緊拳頭,他知道這急劇的惡化是體內抗體與病毒進行戰爭的效果。我全神貫注,開始從達蒙的大腦中獲取戰果的情報。由於我無法像在自己體內那樣監視一切的發生,我只能空泛的指揮,紙上談兵的發號施令,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勝負天平的傾斜。
過了大約十分鐘,我注意到腫瘤發出一聲駭人的尖叫,一張扭曲的人臉陡然出現在腫瘤皮層之下,隨後是四肢和軀幹,拉森魃的醫生咒罵道:“這些羲太族的傢伙真應該下地獄!”
我抽空回答道:“地獄屬於斯密茨的信徒,羲太的追隨者應該與毒蛇爲伍。”
醫生哈哈大笑,說:“你精神可嘉,還有空說笑。”
那個寄生怪物蜷縮起身子,開始枯萎、凋零,縮小,直至分裂成碎片,從皮膚表面脫落下來。在達蒙體內還有些許剩餘的毒素,但那已經微乎其微,再也無法形成寄生怪物了。
他胸口的那個囊腫則好對付許多,因爲他體內已經產生了足夠的抗體,大腦記憶了消滅病毒的手段和途徑,我只需指明方向,接下來便可以聽天由命了,而且這麼做勝算十足。
醫生拔出達蒙嘴裡的麻醉氣管,開始朝他肺裡注入一些有助甦醒的氣體。達蒙體格強壯,又有神術的庇佑,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終於悠悠轉醒了。
他虛弱的問:“怎麼樣?醫生?你的表情挺不錯,好像有什麼好消息似的。”
醫生神色一變,裝出愁苦的嘴臉,皺眉說:“我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達蒙猶豫片刻,說:“好消息?”
醫生說:“你的腫瘤已經完全被切除了,賽琳娜幫了大忙,沒有她,我簡直是束手無策。”說着,他伸出手,與我緊緊握了握手,我感到十分榮幸,模仿賽琳娜的聲音謙遜的道謝了幾句。
達蒙沒認出我來,爲了防止太陽,這診所的口罩實在製作的太大了。他鬆了口氣,問:“壞消息呢?”
醫生露出氣呼呼的表情,大聲說:“我不能收神職人員的錢,因此這手術毀了我整整一天的心情。所以你快點滾出去,傲慢的教士,別打擾我收其餘病人的錢。”
達蒙慌忙解釋說自己可以付錢,但醫生固執己見,連轟帶攆的把他趕出了診室。達矇頭腦昏沉沉的,勉強可以走路,也無法與醫生辯駁,只能搖搖晃晃的扶着牆沿着醫院的走廊朝外走去,幾位好心的護士見狀,上來將他扶住,他說了聲謝謝,迷糊的走出了診所。
等達蒙走遠之後,醫生轉過身來看着我,再度伸出手,莊重的說:“耶爾·米克斯,你可以叫我耶爾。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是拉森魃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喃喃的說:“我叫面具,卡瑪利拉的屍鬼,血族獵人協會的獵人。”
他驚奇的叫了一聲,笑道:“屍鬼?一位屍鬼?你知道嗎?你剛剛治癒了我見到過的最嚴重的詛咒病症,而你僅僅是一位屍鬼?這是什麼世道?我說大滅絕已經快到來了,凡人的年代就將拉開序幕了。”
耶爾醫生走到門口,推門喊道:“取消今天全部的預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屋外病人全數發出哀嚎聲,但耶爾醫生固執的擺了擺手,態度蠻狠,絲毫不留情面。我看得目瞪口呆,都說這國外醫生水平好,素質高,行醫有德,急危救難,謙遜和藹,誰知今日一瞧,當真聞名不如見面。要是這事兒擱在本國,病人親屬早就攜帶全家老小殺進來了。
我脫去厚重的制服和口罩,耶爾醫生領着我走上樓,來到一間頗爲氣派的辦公室。這辦公室被漆成古典的褐色和青色,深色的巨大木質書櫥佔據兩邊的牆壁,當中一張維多利亞風格的寫字桌,上面整整齊齊的磊着一堆書籍。耶爾醫生在躺椅上坐了下來,遞給我一杯酒,笑着說:“我本來打算用珍藏的血酒來招待你,但你既然是屍鬼,那我還是饒了你吧。”
我問:“不知醫生在此行醫多久了?”
他說:“九年不到,但度日如年。你不知道我在這兒陷入了多大的麻煩,面具先生,我現在就像是被一大羣私·生·女纏上的老頭一樣頭痛。”說罷發出爽朗的笑聲。
“你不像是拉森魃的人,你對人類頗爲仁慈,不像是薩巴特的行徑。”
他大笑起來,說:“這算是侮辱我們薩巴特嗎?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屍鬼。”說着與我碰了碰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門上傳來敲門聲,一個穿着低胸秘書制服的棕色頭髮女郎走了進來,身材窈窕有致,走路時屁·股一扭一扭,動人心魄,嫵媚妖冶。她走過我身邊,朝我使了個頗爲誘·人的眼神,直接坐到醫生大腿上,豐·滿的胸·部一下子將醫生的腦袋活埋進去。
我直勾勾的看着這一幕,連自己想說什麼都忘了,只是機械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
醫生從胸·部擡起頭,深深呼吸一口,露出尖牙,咬在秘書的肩上,秘書發出一聲嬌·喘,身子在醫生懷裡不停扭動,見到這一幕,我吃驚至極,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灑了醫生和女秘書一身,但他倆意·亂·情·迷,對此渾然不覺。
耶爾醫生慢慢品嚐血液,一直過了五分鐘,兩人才戀戀不捨的分開。女秘書眼神迷離,如幽魂般虛弱的走出房間,我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差點兒如同寵物狗一樣在地上爬着跟了出去。
耶爾醫生制止住我,笑着說:“你看,這就是我在艾倫堡過的日子,真是不錯。”
我問:“這兒的人知道你是血族?”
耶爾醫生點點頭,說:“大部分人知道,但新來的那些定居者卻不知道,所以我還不能明目張膽,以免惹得卡瑪利拉的殺手上門。”
如果按照卡瑪利拉的戒律,他所犯下的罪行簡直不可饒恕,全鎮上千鎮民都知道他是血族?要不是這小鎮偏遠,只怕卡瑪利拉會派厄夜使者或血族王子前來,將這兒的所有鎮民催眠洗·腦。
我又問:“剛剛那女孩兒是你的屍鬼?這兒所有的護士都是你的屍鬼?”
耶爾醫生搖了搖頭,說:“她們確實是屍鬼,但卻並非我製造出來的屍鬼。這兒的大部分年輕女孩兒有一種病,我稱之爲屍鬼依賴症。她們被不知名的力量轉化爲屍鬼,但卻沒有主人。她們因而失魂落魄,陷入絕望的愛慕戀情當中,整日茶飯不思,幾乎憂鬱的快要死去了。”
我默默喝下酒杯中的威士忌,覺得自己猜想的*不離十。白天艾倫堡街上的女孩兒之所以如此稀少,就是因爲她們成爲屍鬼的緣故。因此她們只能在晚上上街。初來的那一天,我們在旅館中遇到的那位老闆,他之所以對聖殿騎士們如此畏懼,便是因爲怕他們發現這兒屍鬼遍地的事實。
我壓下心中興奮之情,試圖平靜的說:“所以你留在這兒,是爲了讓那些女孩兒心中有個依靠?”
耶爾醫生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滿意的看着窗外夕陽西下的景象,但很快就遭到報應,陽光傷着了他的眼睛,他捂住雙眼,慘叫一聲,苦笑着坐回躺椅。
他說:“這兒的屍鬼症狀非常古怪,僅僅只有女孩兒會成爲屍鬼,而且對主人極度渴望,就像吸·毒·成·癮的可憐人一樣,這和世上其餘失去主人的屍鬼都不一樣,她們如果找不到主人的替代品,她們會一個個兒自盡身亡。”
我吞嚥口水,同情的說:“真是悲劇。”
他點了點頭,舉起酒杯,說:“向悲劇致敬!”頓了頓,又說:“我剛剛來到這座小鎮的時候,也是爲了躲避卡瑪利拉的通緝,因此我僞裝的極爲巧妙。誰知我走在街頭,忽然被五位女孩兒圍住,每一位都相當漂亮,而且眼中綻放着奇異的渴望。她們繞着我團團轉,用服侍皇帝的態度服侍我,任由我爲所欲爲。
直到第二天傍晚,她們才告訴我她們的困境。原來她們這些悲慘的傢伙爲了避免死亡,必須尋找一位血族作爲主人的臨時替代者,那就是我目前扮演的角色。她們擁有某種奇怪的能力,只要距離足夠近,她們能夠從獨行的人當中探知其血族的身份,但她們無法走出艾倫堡的地界,只能守株待兔,等候血族自行前來這偏遠孤僻的小鎮。”
我恍然大悟,原來瑞斯特之所以被囚禁在房間之內,是因爲她們想呆在他身邊保全性命的緣故。爲什麼她們沒察覺到緹豐王子或者無策的身份呢?那是因爲他們一直與我們同行的關係。
註釋:
大滅絕(a)——血族傳說之中,當十三位元祖復活的時候,他們會開始吞噬世上所有的子嗣,回收他們的力量。隨後該隱復活,對所有剩餘的血族子嗣進行審判。在大滅絕的最後,莉莉絲將重現凡間,面對該隱,作爲兩位最古老的血族而進行末日的決戰。